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再见到涂遥,反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从来不是脾气好的,前装出来的面具也是任性的少年,只不过那时候他说的那些任性的话，都是伪装出来的。
但这次是真的。
和涂遥一起生活半年,虽然看不透他脑子里想什么,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他只是姿态轻松靠病房门上，穿得也随意，一件黑色大衣，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就整个背都凉了。
“怎么来了？”问了涂遥一句,尽量不着痕迹地让赵黎离开：“去看下小叶干什么，和涂遥有话要说。”
涂遥这心机太重,而且狠，他又是练家子，当初齐楚被他踹得吐血沫子，凌蓝秋和告状的时候，都暗自心惊。
赵黎伤才刚好，经不起动手。
“怎么，赵导急着走？”涂遥也不走过来，就悠闲地靠门上，神色也轻松，嘴角翘着。
赵黎坐着没动，事实上，就算他现真的走，也不敢让他从涂遥身边过去。
“来得急，没订酒店，今天晚上没地方去，刚好医院里面陪。”赵黎对笑了笑，他毕竟是赵家，这种暗潮汹涌的对话难不倒他：“涂遥什么时候到的？订了酒店没有？”
“不巧，”涂遥昂起下巴：“这病房的床要睡，赵导还是先回去吧。”
赵黎笑了笑，没接他的话。
“先回去。”低声对赵黎说。
赵黎摇了摇头：“要留下来。”
没说话，把打点滴的手抬起来，撕上面的胶布。
赵黎按住了的手。
他没再说话，而是站了起来。
知道他并不怕涂遥。
他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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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站起来，涂遥就走了过来。
他们两个擦肩而过的瞬间，涂遥一伸手就抓住了赵黎的肩膀，重重地把他推得撞了门上。
“涂遥，敢！”
涂遥转过脸来，挑衅地对着冷笑：“有什么不敢的？”
“尽管试试！”冷冷威胁他：“能弄倒齐楚，也能弄倒。”
涂遥松开了手。
“放心，不欺负残疾的，”他对赵黎轻蔑地笑笑。
“是吗？”赵黎眯起了眼睛：“以后的日子有得是，谁会变成残疾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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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要弄倒是吗？”病房只剩们两个，他双手插风衣口袋里，站床边，嘴角还是带着那种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两天大概有不少关于金熊奖的活动，vincent替他修了额角，干干净净一张脸，越发显得眼角往上飞，墨黑眼珠，看谁都像瞧不起。
“有自知之明。”
他那么能演，影帝的胚子，日后的天王，装成最少年意气的样子，飞扬跋扈，超尘脱俗，聂寅之当他是心头宝，对他比亲儿子还要好，还有个能让涂娇娇神魂颠倒的亲爹，动不了他一根毫毛。
不知道的话哪里取悦了他，他低低笑了一声，把赵黎坐过的椅子踢开，拖了张圆凳过来，骑上面，一派直率表情，凑过来看：“大叔，怎么跑到美国来了？”
灯光明亮，他睫毛根根分明，眼睛接近墨黑，凑得近，抬起眼帘来看，睫毛几乎戳到脸上来。
“请了假。”往后躲了一躲：“而且也交了辞职信，聂源说他会派来接手的工作，应该见过的新经纪了，估计不是Reid就是叶繁。”
Reid是周子翔的经纪，周子翔死后因为和华天管理层意见不合退出公司，现某个地中海国家养老。叶繁是靳云森的经纪，却忠于华天这边，后来靳云森外面弄了工作室，有了自己班底，他就回到华天培育新。
“大叔不要了？”涂遥用惊讶中带着受伤的眼神看着。
这样的语气，这样带着控诉的眼神，通过他的外貌表达出来，就像经过一千倍的放大器。如果是个局外，也会觉得这个叫肖林的实罪该万死，还不快答应他不要离开。
“想多了。”放床单上的手慢慢握起来：“像现这样子，换经纪是正常的，没带过影帝，没有经验，也没有脉，自己都摸索，怎么能带。”
“不要经验，也不要脉！”涂遥几乎是带着薄怒打断的话：“们不是已经拿到金熊奖了吗？以后再拿影帝也不难啊。是找借口！”
“随便怎么想，不可能再当的经纪了……”
“可是们签了合同啊。”他脱口而出，眼睛几乎带着光，期待地看着。
没说话。
“知道了，”涂遥低下头来，眼睛都暗下来：“不管怎么说，大叔就是不肯回来陪着对吧。”
“不一起工作，并不代表……”
“大叔以前说的都是假的吧，说什么要带着走到天王，其实压根就是为了报复齐楚才当的经纪的，对吧！”他忽然冷冷地反问。
果然。
就像小孩，先撒娇打滚，用尽一切手段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之后，就要抛弃装乖的面具，开始大闹了。
最简单的策略，往往最有效。
“心里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平静地回答他：“不要说这种推卸责任的话了，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们都很清楚……”
“并不清楚！”涂遥打断了的话：“说不关感情的事，那问，如果不关感情的事，那最开始的时候说要一直陪着到天王！工作上有哪件事做得不好，让想要放弃！压根就是因为感情的事想要离开！”
他一句句理直气壮，俨然正义使者，明明想冷笑，心里却像有一团火烧。
“就算因为感情的事想离开，那又怎样！离不离开是自己的选择！老子现就是不想玩了！就是要撤了！不要再装出这副情圣的样子，他.妈的到底是想搞同性恋还是想要给卖命，自己心里清楚！”
“要给卖命？”他气得眼睛都挑起来，脸涨得通红：“肖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连骨头卖了都没有几两重！要卖命的哪轮到到！叶繁他们谁不比强？涂遥还不至于找个经纪都要j□j！”
“是吗！叶繁会给当二十四小时的免费保姆吗！”气得血液都要烧起来，索性拔掉点滴针头和他吵：“叶繁他.妈的会贱到给陪床吗！叶繁会给做小伏低掏出一颗心来给踩还他妈的觉得自己找到真爱了吗！骗很好玩吧！混蛋！装什么情圣！他妈的关过黑屋子了不起吗！被妈虐待，妈被男骗有心理阴影！所以就要来欺负来骗吗！j□j大爷！没妈就了不得吗！要是爸还，轮得到们这些这样往死里欺负！”
“装情圣？”涂遥气得发抖：“才是见过的最大的傻逼！心里就只有齐楚那个脑残！做小伏低当保姆是给当的吗！连和谈恋爱都是为了齐楚那个傻逼！眼睛瞎了吗！哪点不比他好！齐楚那傻逼连笑脸都不给一个还爱他爱得要死要活，打都打不走！到这里就整天威胁要辞职，是自己犯贱才会以为对好就会像喜欢齐楚一样喜欢！的眼睛根本是瞎的！眼里齐楚就是正直！就是君子！他从不正眼看都觉得他高傲圣洁！他哪怕给一个耳光都是真性情！再怎么对笑对好！讨开心讨满意！都觉得是骗子是小贪图的东西！他妈连给吃的果脯都是齐楚剩下的！”
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万箭穿心。
心痛得太过，反而没了感觉，只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徒劳地抓着胸口的病号服，眼泪流不下来，也许流出来反而会好受一点。
有那么多话想辩解。
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涂遥错愕地看着。
他没想到会动手打他。
也许他说得对。
没有骂过齐楚，没有打过齐楚，没有威胁过齐楚说要辞职，没有看见齐楚身上的缺点。没有被齐楚逗笑过，没有对齐楚手足无措，没有对齐楚失去控制，没有猜不透齐楚的想法，没有看见了齐楚身上致命的缺点之后，还留他身边。
没有威胁过齐楚，没有对齐楚一次次设下防线，又一次次放弃，退让，无原则地纵容，最后退到无路可退的角落。
没有旧伤未愈的时候，看着那个叫齐楚的，心里想着：也许这次会不一样。
没有看过齐楚最黑暗的一面之后还能和他一起。
没有被齐楚辜负之后舍不得报复他。
没有很多个夜深的时候，躺床上，看着身边的齐楚，一遍遍黑暗里审视他，不敢相信，却又这样的舍不得。
没有和齐楚接吻的时候，想着：就是这个了，欺骗也好，面具也好，匕首也好，刀光也好。这样晚的时光，这样好的，不想让他消失的生命里，就算只陪他走一段路也好，至少这一段路，刀光剑影，替他挡。以后他成王成帝，远远看着就好。
其实凌蓝秋说得很对。
鳄鱼的匕首，从来不来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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