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一下!”
已经起身离开的凌琅听到这样的声音,转身指了指桌上放的钱,示意自己已经付过了。
“啊,不是,”老板娘绞尽脑汁想着,在看到钱后灵机一动,“我还没给您找钱呢。”
“不用了,”凌琅低声回她,转身又想走。
“不行,”老板娘把语气放强硬,“我们这里不收小费。”
凌琅闻及此,只好留下来等老板娘找钱,店里的零钱似乎不多了,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找完。
“好了吗?”凌琅不耐烦地开口问道。
“好了好了,”老板娘见不能再拖了,只好把早就找好的零钱拿出来,“请问……”
凌琅伸出去接钱的手顿了一下。
“早餐不合您胃口吗?”
见对方困惑地抬起头,老板娘连忙往凌琅方才坐过的位置一比,“那个,我见你一口都没动……”
“我有急事。”
凌琅显然不想与她多耗时间,眼看对方就要走出餐厅的门,老板娘想也不想便道,“我是你的影迷能帮我签个名吗?”
此言一出,老板娘顿觉坏事,果不其然前面的人迅速地转过头来,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对方眼底的寒意。
餐厅剩下的几个人,听到动静,都不约而同朝这边看过来,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了我有急事,”凌琅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老板娘眼睁睁看着对方大步流星走出去,心恨自己的乌龟朋友为什么还没到。
一阵旋风吹开了餐厅大门,急匆匆跑进来的记者喘息着说不出话来,如同狐獴般扭头在餐厅打望了几圈,没有发现目标,转去对着老板娘比出一个“人呢”的手势。
老板娘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手指猛点大门的方向,记者会意,又一阵风地冲了出去。
眼尖的记者刚一出门,视线的余光就扫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如果没记错的话,方才老板娘发给他的照片里,那个疑似凌琅的人穿得就是这样一件黑色的外套。
他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赶在最后一秒拦住了对方即将扣上的车门。
“真的是你?!”记者兴奋地叫道,仿佛明日震惊全城的特大新闻已揽入囊中。
看着对方手里的照相机,胸前的记者牌,凌琅脸色一沉,又要关门,却被对方一把拦住。
“凌老师,能不能耽误您几分钟做个简单的采访?”
“我有事,”凌琅果断回绝。
“五分钟就好,三分钟!”
“不方便。”
“您看今早的报纸了吗?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吗?”
“无可奉告。”
记者打死不肯放弃,“您真的跟莫先生有过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让凌琅紧紧皱了下眉,他的手已经放在挂档上,准备强行摆脱对方的纠缠,只听他又问道:
“因为跟您传出绯闻而被雪藏的乔小姐正在召开记者招待会,您不打算出面澄清一下吗?”
记者的问题成功地吸引了凌琅的注意力,“什么时候?”
“现在,”记者看了眼表,“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若不是临时接到老板娘的电话,自己早已经在招待会现场了。
“地点?”凌琅又问。
“湖朔大酒店。”
凌琅一脚油门踩了出去,没有心理准备的记者下了一大跳,连忙松开了对方的车门。凌琅的车往前开出去十几米才停住,从车内伸出一只手将车门重重地扣上,紧接着调转车头朝相反的方向开去。
记者在原地傻愣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对方离去的方向正是湖朔大酒店所在的方向,这才紧忙三步并作两步跨地冲进自己的奔奔,踩紧油门跟在凌琅的后面。
湖朔大酒店的正门几乎要被闻风而来的记者们踏平,招待会已经开始半个多钟头了,多功能厅早已人满为患,可还是66续续有人闯入。
主席台上,哭得一枝梨花春带雨的女主角正嘤嘤讲述自己凄惨的经历,时不时由于悲痛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我跟凌琅是在拍摄《人鱼的咒语》时认识的,当时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却能直接出任男一号。我虽然觉得诧异,却没有怀着恶意揣测过他,毕竟圈内不乏运气很好的新人,而在诸多新人中凌琅也确实是很有实力的一位。”
“当时的凌琅并不像今天这么大牌,因为感情戏很多,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起来,戏内我们是一对情侣,戏外也成了能聊上几句的好朋友……现在想想,我当年真得太单纯了,以为好朋友就可以不用避讳,岂料……”
乔小姐擦了擦眼角,“《人鱼》杀青当晚,剧组举办了杀青宴,我本就不胜酒力,又在众人的怂恿下多喝了几杯,当时脑子就不是很清楚。”
“宴会结束后,我依稀听到有人拜托凌琅送我回酒店,然后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直到第二天……”
接下来的回忆似乎很痛苦,她咬了半天下唇才接下去,“公司的高层把我叫过去,给我看了这样一张照片。”
她居然真得拿出一张照片,角度和光线一看就是偷拍,照片上赫然是一个年青男性扶着她走进酒店大门,兴许是醉酒的缘故,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对方身上,看上去很是亲昵。
虽然过去了十几年,照片也变得老旧不堪,但那出众的五官特征,仍然可以辨认出是光阴倒流十年的凌琅。
记者纷纷把镜头凑近,试图给予照片更清晰的特写,乔小姐等一波集火过后,语气愤慨地接道,“这一张照片,我留了十几年,就是这一张照片,毁了我一辈子。”
她拿照片的手都因激动而颤抖,“你们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出现在高层的办公桌上而没有见报,当时我也很奇怪,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张照片里的主人公之一的背后,有一个能在娱乐圈只手遮天的靠山,而那个人,”她咬了咬牙,“显然不是我。”
台下一片哗然。
“没错,就在我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狗仔事件,并且已经被经纪公司压下去后,却被告知我的一切通告都暂时冻结,原本定好的新剧本也更换了女演员,我居然就这样因为一张断章取义的不实照片,被经纪公司雪藏了。”
“我跟公司有五年的合约,如果继续留在公司,根本没有机会,可是如果解约,又要面对高额的违约金,我没有钱,只能拿一个女演员最宝贵的年华去抵。五年过去了,我才发现我又错了,错得离谱,没有一家经纪公司肯再签我,没有青春,没有人气,没有后台,我的演艺生涯原来早在《人鱼》杀青的那一天就结束了。”
她越说越激动,已经无法自控,“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跟照片上这个男人扯上关系,如果我一早知道他是莫先生的人,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靠近他一下。”
“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一步步走上影帝的宝座,八卦版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的绯闻,你们真的以为是他洁身自好吗?太天真了!我手上的照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们看到的只有这一张,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照片被扼杀在记者朋友的相机里!”
“我想你们一定都不知道,凌琅刚出道的时候,曾经因为故意伤人进过看守所,这么恶劣的事件,也被他的包养人轻描淡写地掩盖下去了。连法律都可以玩弄于股掌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到?”
“凌琅每年都给莫氏慈善基金捐款,为此还被封过娱乐圈慈善大使,可事实呢?只不过是拿着这个人的钱再捐给这个人罢了!那些受他鼓动给基金会捐款的影迷们,我可不敢说你们的血汗钱是送到了真正有需要的人的手里,还是成为了某些人纸醉金迷的资本!”
乔小姐正义凛然地说道,“我今天敢冒死说出这一切,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你高贵冷艳的真面目,让广大影迷不再被你的表象所蒙骗,也算是为我被埋葬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岁月讨回一个公道!”
“这位先生,请问你有证件吗?”凌琅被尽职尽责的保安拦住会场门口,这么多年来,都是别人盼着他出席,因为没有证件而被拒之门外还是头一遭。
慢一步赶到的记者见到这一幕,连忙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记者证,“他是跟我一起来的。”
保安严肃拒绝,“招待会已经人满了,有证件的可以进去,没有的留下。”
“拜托通融一下吧,”记者央求道。
“不行不行,要进去就赶快,不然就离开,”保安已经开始挥手赶人了。
“放我进去。”
“都说了不……”保安一抬头,后半句便自觉噎回到嗓子里,面前的人摘了墨镜,不是凌琅还有谁?
保安还在发愣,凌琅早绕过他大步迈向会场,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拿着照相机的记者。
多功能厅里早已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群将前路挡得密不透风。
机智的记者见状,连忙一个箭步窜到凌琅前方,大声地叫道:“借过!”
他的声音很快湮灭在人群中,没有人理睬,不得已,他只好把音量再拔高一个梯次,“借过!”
这回终于有人给出了反应,似乎那人的本意只是想回头吼他一句“喊什么?!”,却在看到记者身后伫立着的人之后自动变成了“凌琅来了!”
他这一嗓子可比记者的声音有穿透力多了,顿时会场内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往这个方向望过来,所有视线都紧紧集中在一个点上。
受到万众瞩目的记者——尽管是间接的,此时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他大力拨开前面的人,“让一下!”
大家是真得没有预料到凌琅会主动出现在现场,听到这样的话,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在记者的开路下,给凌琅让出一条通道来。
凌琅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主席台,步伐纹丝不乱,就像他无数次在公众的聚焦中目不斜视地走过那样。
乔小姐见凌琅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她直了直脊梁,摆出一副临危不惧的姿态,俨然正义的化身。
对她明显的示威,凌琅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直到他走到主席台的空位坐下,视线都不曾落在她身上一下。
他落座的一瞬间,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凌琅闭上眼,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等这一波痛楚过去,才慢慢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翘首以盼的面孔,和织成网的闪光灯。他初成名的时候,在闪光灯下站五分钟都觉得自己要瞎掉,如今闪光灯的数量翻了几倍,他却连眼睛都不必眨。
在一片快门声中,凌琅缓缓开了口,“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澄清一些传闻,这些传闻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并不只是涉及到我个人。”
“我在这里发誓,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若有半句虚假,我将退出演艺圈,终身不再踏足。”
他神情严肃,话语掷地有声,无形中蕴含着一种力量,让人无法对他的话产生质疑。
“能先问您几个问题吗?”有记者举手问。
凌琅点了下头。
“您能保证每个问题都照实回答吗?”
这次凌琅开了口,“可以。”
得到了凌琅的保证,记者单刀直入地问道:“请问报纸上说您曾经因为故意伤人进过看守所,这是真的吗?”
“是。”
“您曾经深夜送乔小姐回酒店,被狗仔偷拍到,这是真的吗?”
“是。”
记者做了两个铺垫,早已按捺不住抛出第三个重头戏,“在您出道后,莫氏基金会主席兼创始人莫先生,传闻曾经包养过您很长一段时间,这是真的吗?”
凌琅正待回答,熟悉的刺痛感再一次席卷他大脑,他不得不再度闭上眼,深呼吸了三次才慢慢将那种感觉压下去。
再度睁开眼,潜意识驱使他往门口的方向望去,这一望,就看到了封昊。
封昊就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个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凌琅已经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记者以为凌琅没听清,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在提到“包养”两个字时咬得格外重。
凌琅的视线依旧没有转移,整个大厅似乎就剩下他跟封昊两个人存在,问题的答案在他喉咙滚了几滚,到底没有说出口。
记者有些不耐烦了,第三次催促道,“请正面回答。”
凌琅仿佛凝望了一个世纪之久,一个世纪过去了,所有在场的人都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回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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