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看不见,你别羞了。”他故意哄她,孟卿云轻哼一声,并不相信,然而他拿定了注意,她也拗不过,半推半就地就让他动了手帑。
一开始是有些玩闹的意思,但孟卿云疼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大汗淋漓,泪眼迷蒙,他渐渐就收了心思,专心替她揉着。等处理妥当,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偏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小声道:“辛苦你了。”
孟卿云轻轻喘着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翻身下床,端来温水和帕子,给她擦身子、换衣裳,这才相拥而眠。
这一夜睡得很踏实,萧戎起了没多久,她也醒了。他正好要出门,并没觉察她睁开眼,只是轻声嘱咐宫人,末了隔着薄纱瞧一眼她,带着郭济走了。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暖暖的,好像要化成了一团。
从没想过可以有今日,她甚至到现在还觉得有些飘忽,仿佛窃取了不该得的东西。她从小知道,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要财富,要权利,要地位,一手一拳,都可以得到。
唯独人心。
捉摸不定,变幻莫测,不是你对他好,他就会把真心给你,也不是坚持得足够久,忍耐得足够多,就会有幸福。
“娘娘?”宫婢想上前添置炭火,忽地发现床榻有动静,轻声问询。
孟卿云兀自笑了笑,将那些闲杂思绪抛开:“起吧。蛲”
她在景明殿里养了一个多月,身子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好儿也长得快,白白嫩嫩,格外惹人疼爱。
萧戎将太后和拓跋遗都囚了,齐家因此大受打击,成年男子斩首,其余充为官奴,不得赎买。至于孟家,萧戎虽没有动,但盘根节错的势力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因怕孟卿云担心,索性将周氏暗中接进宫来安置。
孟卿云与周氏虽是母女,但两人从小并不亲近,如今要朝夕相处,其实颇难为情。况且孟昭元虽不待见周氏,周氏对他,却确确实实是一片赤心,否则不会宁愿毁了孟卿云一生,也要借着生育“长子”的名分留在孟府。
两相尴尬,周氏不好意思说,孟卿云只能自己向萧戎开口,又将周氏送了回去。只是借着些由头赏了东西,并几个人贴身服侍保护,让孟卿云略略安心。
与漠国的战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拓拔昀闯出大烨布下的天罗地网回到庆阳,亦是准备背水一战。萧戎越发忙碌,孟卿云倒是乐得自在,每日里哄哄好儿,打点后宫诸事。
她以往是劳碌命,现下的对她来说不过轻易,是以身子越见丰腴,面色红润,比以往更美上许多。宫里的老人自是知道她的身份,但现下她与萧戎并没有什么好遮掩,畏惧着她的手段,反而没人敢多嘴了。
朝中更不用说,萧戎抬了她做皇后,一是她生下皇嗣,母凭女贵,二是在宫变一事中,她以身涉险,功劳不可谓不大,再加上薛中齐等人一力支持,没有人敢多嚼舌根子。孟昭元自然也知道了是她,不知心中是何想法,从不肯来见她。
孟卿云对孟家并无执念,但每每想起,难免觉得有一丝遗憾,于是倍加对女儿好。
她自己没有的,总想着要让孩子有,她会疼她宠她,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
孩子虽然小,对人心的感触却最是灵敏,最爱粘着孟卿云和萧戎,一见着他们便笑个不停,逗得大人开心。孟卿云身子慢慢好了,带孩子的时间也多了,每日里吃过饭,等太阳西斜,不怎么晒了,便带着孩子出去晃晃。
三月后天气回暖,草木复苏,生机盎然。
御花园里开了一片桃花,孟卿云特意绕到那儿去赏景,让人摘了桃花瓣泡茶,正好消食。服侍她的都是些伶俐人,仔细摘了开得好的花瓣,又细细筛过一遍,泡好了茶来,香气扑鼻。
孟卿云并不拘礼,大家一处分了喝,反而自在些。
与她相处久了,也知她的性子,宫婢们喝着茶说话,逗得孟卿云发笑,气氛好得不得了。可不知何处插进来一道骂音,让她们立时停住了。
孟卿云顺着声源一望,入目是葱郁的花木,隐隐绰绰看到人影,却不分明。
“你还敢瞪我?!”这声音有些老,应是位嬷嬷的。“你居然还敢动手?!你!你!反了你了!”
贴身侍奉的大宫婢名唤春月,便是之前萧戎留在景明殿暗中照顾孟卿云的那位。春月听骂声越来越大,甚至夹杂着拳脚声、呼痛声,忙看向孟卿云。
孟卿云面上并无什么喜怒,只是斜斜看了她一眼,春月领会,忙起身带着几个人绕过花木去看。须臾回转,行了礼个,方报道:“是晒扫御花园的嬷嬷和婢子,因那婢子粗手粗脚折断了一株花,嬷嬷教训她几句,谁知婢子不服管教,竟动起手来。”
孟卿云喝了口花茶,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好儿,语声淡然:“宫里各处有各处的规矩,既然不服管,想来是规矩学得不够。”她云淡风轻,春月颔首:“奴婢明白。”
其他人也并不诧异,深知这位皇后平日里瞧起来与世无争,但手段雷霆,很有几分皇上的样子。
好儿一只手只能握住她一根手指头,小小的拳头放在胸前,裂开嘴笑。孟卿云亦是对着孩子笑,末了捏着帕子擦去她唇边的口水。
隔着葱郁花木,那头忽地传来几声沉闷声响,呼痛声惊起一片。
孟卿云眉梢一蹙,凝眉看去,只见人影晃动,似是打了起来。这婢子不知什么来头,脾气倒是大得很,在宫内都敢这般动手。
她下颌微抬,几名侍卫当即上前,不过转瞬,擒了一名宫装女子到她面前。那女子头颅仰得极高,熟悉的俏丽面容在夕阳下竟有些明艳,只是目中嫉恨,毫不遮掩地射向孟卿云。
她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顿,看着侍卫强行让婢子跪下,这才慢声道:“齐小姐?”
几位宫婢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看样子是被齐秋迟给打了,好不狼狈。
齐秋迟冷冷勾起一抹笑,并不搭话。
“娘娘……”春月有些急,看着受伤的姐妹们,想让孟卿云给讨个公道。
孟卿云看了看她们,道:“春月,你先带着她们回去,让御医来看看。”
“是。”
等她们走了,孟卿云才看向跪在齐秋迟身边的老嬷嬷:“齐小姐不懂规矩,莫非你也不懂?宫里是什么地方,容得这般耍闹?”
嬷嬷身子抖得像筛子,“娘、娘娘恕罪!”
分明是齐秋迟挑起的祸端,可孟卿云对于她的倨傲不仅没有责罚,反而向嬷嬷问起罪来……齐秋迟面上却是似笑非笑,眸中寒意森森,竟像是想剥了孟卿云的皮,看一看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视线里出现粉白色的襁褓,齐秋迟一愣,转而看着那小小的婴孩。
孟卿云眉间微皱,起身将孩子交给身后的宫婢,这才道:“嬷嬷管教不善,罚一月例银,若再犯,按宫规处置。”一顿,“至于齐小姐……先送回去休息。”
这意思就是先关着了,怕齐秋迟伤着别人,几名侍卫索性押着她去,粗手粗脚的惹得齐秋迟反抗,偏偏动弹不得。
等人走了,孟卿云缓缓坐下,这才道:“到底怎么回事?”
嬷嬷不曾想她竟肯细问,忙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婢子因先前家世荣耀,自进宫为奴后百般倨傲,并不肯听管教。方才她弄折的那一株花,是黎国国君送来的,这下……”她也是慌得不行,“娘娘还要救奴婢呀!”
这花还有这样的缘故……孟卿云叹道:“本宫知道了,你回吧。”
赏花的兴致也没了,一行人打道回府,几个受伤的婢女已经上了药,正在候着她。孟卿云每人赏了些东西,又打发春月去叫来喜,等人到了,屏退旁人,凝眉问他:“这齐秋迟是怎么回事?”
齐家犯的是谋反的大罪,就算充为官奴,顶多也只能做些下贱的活计,可人居然放到了御花园,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来喜跟在郭济身边许久,亦算得上玲珑通透,当即并不隐瞒:“娘娘可是忘了,天和三年十二间与安国的那场战事?”
孟卿云一怔,便明白过来了。
那场战事齐秋迟偷跑上了战场,救了萧戎一次,虽然是多此一举,但毕竟是份恩情,是以萧戎有意宽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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