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后，殷钺和骊渊尚未回长安，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突厥皇子——呼延诛来访皇朝，听闻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求亲。按理说，如今皇帝年纪尚小，膝下没有适龄的公主帝姬，他们这是打算求哪门子的亲郎？
那日朝堂上看到呼延诛，还真有几分意外。他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暗纹窄袖胡服。我本以为突厥人的长相皆是粗犷剽悍，可呼延诛这张脸却灵秀可人，有着江南人的淡淡秀气和北方游牧民族的棱角分明。
一旁的御史大夫林升低声对我说道：“呼延诛，他的父亲是阿史那可汗，但是他的母亲是南方安陵国的承德公主，所以才生得这般灵秀。”
“安陵国？”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安陵国，这个顾榕未能斩草除根的国度，一次又一次与皇朝发生交集。
蓦地，我瞧见呼延诛朝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这才朝少帝行礼。
显然，殷湛对于呼延诛并不是很友好，他冷着一张脸，只是客套地给呼延诛赐了座，然后就不再搭理他了。我总觉得，殷湛似乎提前知道了什么事情。
下朝后，我叫住了镇国公王朱，询问了他关于突厥的事儿。
王朱皱起了眉头，长叹一口气，说道：“呼延诛此行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匈奴与突厥本是同一族，自从我朝收复燕云十二州后，匈奴就和突厥走得特别近，想来此番前来求亲之外，另有目的。”
或许，这是个阴谋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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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殷湛设宴款待呼延诛。
浅浅的月光映照在清冷的琉璃瓦上，华若宫中霓裳歌舞不间断。外面的积雪开始融化，梅花一朵两朵绽放在枝头，那些纯白的花瓣在月光的映衬下别有一番意境。
我本不想参加宴席，奈何对方是突厥的皇子，我身为丞相不得不出席这夜宴。
我本就酒量不太好，酒过三巡，觉得眼睛有些昏花。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眼时正巧看见殷湛正出神地看着我，这让我有一丝莫名的惶恐涌上心头。殷湛今晚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连坐在他身边盛宠非常的骊池都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这时候，乐官们拨动琴弦，空灵动听的音乐响起，那琴声悠悠，时而像是淙淙的泉水流过，时而像是春暖花开时节树枝上的黄鹂鸟相互鸣叫，使人不自觉地想起了高山流水。
蓦地，呼延诛突然间站起身来，朝着殷湛行了一个礼，说道：“皇朝陛下，此番我突厥前来向皇朝求亲，这些皆是我突厥送上的聘礼。”呼延诛一挥手，立刻有突厥的随从将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搬了上来。
在琉璃灯的映照下，殷湛的脸色更差了，他喝了一口闷酒，说道：“皇朝与突厥素来关系淡泊，如今皇子送上如此丰厚的聘礼，也不知皇子看上了皇朝哪位公主帝姬？不过，孤似乎记得，皇朝如今与皇子年纪相配的公主帝姬似乎没有。”殷湛如此一说已经很明白了，他是一点都不欢迎呼延诛来求亲。
呼延诛这人脾气也算是好的，并没有因殷湛此番之话而恼火，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小王于突厥早已听闻皇朝女相之名，归存者毫不逊色于须眉，此等女子小王实在是佩服不已，此次前来，正是向存相提亲。”
此话一出，我整个人都怔住了。
呼延诛比我足足小了五岁，看上我这般名声在外却待字闺中多年的昨日黄花，这决然是不太可能的。更何况，如今的我权倾天下，若真不是爱我到生死不问地步，还真没有人敢向我提亲。再加上，这几年下来我已经成了皇朝朝堂上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殷湛是不可能让我出嫁，亦或者是远嫁匈奴。
在场一片哗然，镇国公王朱更是一拍桌子，他老人家把话挑明了，“尔等蛮夷，竟然痴心妄想要娶皇朝女相！也不掂量掂量突厥此等荒蛮之地，存相此等身份，怎会屈身下嫁？”
“镇国公说得是，存相可是国之栋梁，怎会轻易下嫁？”
“……”
殷湛沉默了许久，脸色更差了几分，他没有表现出惊讶，似乎很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低下头玩弄着手中的夜光杯，冷笑一声，低声说道：“皇子这是在开玩笑吧？”
呼延诛并不在乎周身之人的议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说道：“陛下觉得呢？”
“若是孤不答应呢？”殷湛挑眉道。
呼延诛从容不迫地反问道：“存相至始至终是女子，终有一日是要嫁做人妇。皇朝陛下若是执意留下存相，而不许她出嫁，不知道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和存相之间的这份‘君臣之情’？”
这，似乎已经不是君臣之情那么简单了。
殷湛脸一冷，正巧撞到了手旁的酒樽，“哐嘡”一声落到了地上。他没有直接回答呼延诛的问题，而是转过头看着我，问道：“存相怎么看？”
我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臣只是好奇，呼延皇子为什么偏偏看上了臣？且不说臣如今二十有六仍然待字闺中，就说匈奴与我朝结怨多年，而突厥与匈奴本是同宗，皇子若是娶了臣回了突厥，匈奴人该怎么信任得了突厥？”
呼延诛笑了笑，说道：“小王此行专程是为了来求亲，存相想多了。”
这时候，不知从哪一扇窗户里吹来了一阵晚风，整个华若宫中的琉璃灯里的烛火扑闪了一下。冷着一张脸的殷湛开口说道：“求亲之事，容后商量，孤乏了。”
于是，殷湛漠然起身，提前离开了宴席。
皇上一走，这宴席也办不下去了。在场的诸位官员皆纷纷告退，陆陆续续地离开的华若宫。
我也正打算离开时，蓦地被呼延诛喊住了：“存相，且慢。”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月光下，他乌黑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笑意，如此俊美的容颜，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他笑意盈盈地说道：“小王听说，皇朝自收复燕云十二州后士兵们尚在养精蓄锐，若是此时突厥与匈奴联合攻打皇朝，不知道是皇朝的战神骊渊能撑到几时？”
我笑意一僵，他这是在威胁我。
若是我不肯下嫁突厥，突厥和匈奴的盟军就会压境。皇朝如今外强中干，表面上实力雄厚，其实国库空虚。在多番战乱后，国力衰弱，最需要的就是投入正常的生产生活当中。
“为什么偏偏挑中我？”
“因为你是皇朝的传奇，”他笑了笑，话语平静，“实不相瞒，如今我父汗病危，膝下的皇子却不止我一个，若是能娶到你，等于有了一个皇朝作为后盾，下一任可汗就非我莫属。当然，我也很敬佩你这样的女子。”
“拿自己的婚姻作为政治的筹码，皇子不觉得可悲吗？”
“没什么可悲不可悲的，我只知道，我若是当不上可汗，这个位置就会落到别人的手上。存相也算是在后宫待过的人，也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他紧接着说道，“存相如今权倾天下，可人心本就是难以揣测的东西，如今你朝皇帝如此器重你，谁又能够保证这份荣耀长盛不衰？你若是来了突厥助我夺得了可汗的位置，我自当感谢你，即使没有男女之情，我也不会废去你的后位。”
突厥人素来有话直说，他们对于感情很直接，十分注重情谊。说得一点没错，我若是帮着呼延诛得到了汗位，他绝对会信守诺言。
我挑眉说道：“皇子的母亲是安陵国公主，难道不知道，上一任丞相顾榕，也就是我的舅舅，曾经灭了安陵国只剩下两户人家。”
“呵呵，存相说笑了，”他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姓呼延，不姓安。安陵国既然已经灭国，对于我来说一无用处，语气抱着旧仇不肯放下，不如着眼于眼前利益。”
呼延诛这个人很可怕，功利得可怕。
“好，我会考虑的。”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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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宴席散后，我匆匆出了皇宫。
长安城的冷风吹起我宽大的官服，长安的夜晚那么冰冷，我登上马车打算回府。马车疾驰在长安街上时，我蓦地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间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朝着马车夫柴勋吩咐道：“老柴，调转马头，速去云司寇府邸。”
那晚我寻到了正打算解衣睡去的云玖袭，连忙对他说道：“阿袭，想办法替我联系殷钺和骊渊，有十万火急之事，让他们二人速回长安。”
云玖袭皱起了眉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是这样的……”我话说到一半，云玖袭是练武之人，感官特别敏锐，他突然间捂住我的嘴，低声说道：“小心，有人在窗外偷听。”
他飞速吹灭了蜡烛，操起了桌上的短刀，一使劲将短刀朝着窗外的人影飞了出去。只听到有人惨叫一声，待到云玖袭上前去查看对方是何人时，他蓦地看见对方的衣袖上的图腾，这是——安陵国的白隰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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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阿阮发烧的缘故，这周就更新了一篇，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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