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单位注意,《守约》最后一幕,action!”导演白号大声喊话后,工作人员便拉开了水闸,奔流而下的冷水直接拍到了潘仁身上,他一边冻的打哆嗦,一边抱着大树冲镜头做势死如归的表情,导演向他做了个手势,他立即大声喊着:“玉妹,我一定会坚持住的,不等到你,尾生我宁可去死!”
旁边剧务组,李权对张汉英小声说:“伍亚子到底年纪大了,这剧本是越写越烂,这么狗血的台词也编的出?”
张汉英瘪嘴说:“可不,好好一个尾生,先恋上了隔壁已婚妇女,接着又和自己表妹搞的一手好乱,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真爱的玉妹,还他妈第一次约会就给俺死了,尾生泉下有知,非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伍亚子不可。”
好不容易等导演喊了ok,一群人便围住了潘仁,有给披棉被的,有给递热水的,潘仁人群之中探出头来向白号讨好的笑笑说:“怎么样,导演,我刚才的表演是不是略显浮夸?”
白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表演,就是要夸张才对,含蓄的表演早就不流行了,现在的观众,就爱看夸张的,你看那个台湾男演员,就是因为表情夸张,嗓门够大,都被封为教父了,继续努力,说不定你哪天也能当上影帝!”
“都是因为您的提拔,不然哪有我的今天。”潘仁谦虚地说。
白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今天,守约这部戏总算是完结了,我请客,你们挑地方,咱们好好乐一下。”导演这一提议,让所有人都开心的叫起来,有人说去吃饭,有人说去唱k,一时竟提出了十几条建议。
“这样吧。”白号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先去吃个饭,金龙娱乐城二楼,368元海鲜自助餐,酒足饭饱后想去k歌的直接下一楼,不想的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耶!”所有人大声欢呼起来。
晚上十点,青源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正准备上楼睡觉,有人一脚踢开了泥吧的门,青源挑了挑眉,看向来人,走在最前面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是熟客,本市颇有名气的导演白号,后面还跟着四个人,一个个都喝得脸红耳赤。其中一个长得粉嫩的年青男人脚步踉跄着走到吧台,一屁股坐下来就嚷着:“快他妈拿酒来,白导说你们这儿的药酒特好,不但可以延年益寿,还能滋阴壮阳呢,嘿嘿。”
青源不动声色地看了白号一眼,白号走到粉嫩男人的身后,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黄汤喝多了,乱说话,跟老板客气点。”
“是……是我的错,老板您大人有大量。”粉嫩男人向青源点点头,笑眯眯地说。
“他叫潘仁,我正捧的明星,今天我们刚好有一部戏杀青,过来庆祝一下,不打扰你吧?”白号笑着说。
青源从酒柜中拿出五坛药酒,说:“一人一坛,喝完走人!”
潘仁拍桌而起,大声道:“怎么跟白导说话呢?”话音未落,已被白号一巴掌打在头上,“闭嘴,要喝就喝,不喝就滚,再说一句我还抽你!”潘仁挨了打,再不敢多话,乖乖的捧着一个小酒坛,走到了下面。
白号还想再和青源解释什么,青源已转身向楼上走去,只丢下一句:“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柜台后面,棕狐慢慢地踱步出来,跟着青源上了楼。
“那是什么玩意儿,是狗还是狼?”李权忍不住问道。
“狼个屁,狼长这颜色的毛?我看像狐狸,城里允许养狐狸么?”张汉英看着棕狐的粗尾巴,纳闷地说。
“潘仁,你怎么一喝完酒就撒酒疯?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应付酒会和开幕典礼,怎么应付记者?”白号点着潘仁的脑门说。
“我早说过,他不适合捧成一线,你非不听。”看了半天热闹的编剧伍亚子慢条斯理地说。
潘仁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伍亚子,伍亚子笑道:“年青人,你还别瞪我,我今天把话挑明了说吧,要不是去年你让老白得了便宜,老白会捧你?我呸,你就是个卖屁股的。”
“你再说一次?”潘仁一手揪住伍亚子的衣领,一手举起酒坛,就要往他头上砸,李权和张汉英见状赶忙上来拉架,一个人抱住潘仁,另一个人抢过他手上的酒坛。
白号斜眼看着伍亚子道:“老伍,我们合作二十多年了,做朋友都快三十年了,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张嘴就喷粪呢?是,去年没让你侄子演梁山伯,是我不对,但你必须承认,你侄子长的五大三粗,演将军还行,演个秀才怎么可能,谁看谁别扭,你要想让他红,编个大将军恋上贫苦妹的剧本不就得了,我还能不帮你?你想想看,平时狗仔给咱们这些人编的故事还少?咱们躲这些还来不及,你还自己上杆子编排,总之,这一次我就当你没说,下一次你再乱编排,那咱这合作关系可就到头了。”
“我编排什么了,去年梁祝杀青前,就是秦香离开的那一晚,你们两个在潘仁屋子里,那动静闹的,直折腾到半夜好几点,要不是你俩有了一腿,秦香能气的不要潘仁这个男友就走了?”伍亚子拍着桌子说:“当时人家秦香可算是一线女星,红透半边天,谁不说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秦香就看上这货了,每天煲汤捧饭,把他贡得跟个爷似的,要我说,对他好还不如对条狗好!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孩,事业爱情全完蛋!也就是人家秦香父母都年老体弱,要不,早抽死潘仁这小子了,劈腿也就罢了,还劈给一老男人,神马东西!”
白号猛地起身,吼道:“我知道你他妈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家,不然我连守约这部戏的钱都不给你,我白号说得出做得到!”
提到钱,伍亚子立马怂了,抱着一小坛药酒,晃晃悠悠地出了门。白号看看李权和张汉英说:“不管他刚才说了什么,记住一点,老子不是玻璃,潘仁也不是。”“是是,我们知道!”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本是庆祝杀青的聚会,却因为刚才发生的事,让众人没了兴头,李权和张汉英酒还没喝完就告辞了。“白导,伍亚子他……”潘仁话说到一半却闭了嘴。
“不必介意,干编剧的,整天脑子里都是这些狗血情节。”白号饮了一口药酒,又剥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秦香还没有消息?”
“没有,我每天都打电话,她的手机一直关机,你也知道的,我几乎每周都去她父母家,二老说秦香临走的前一天,给他们留了一笔钱,说是要出国散心,之后就再没打过电话回家。”潘仁擦了擦眼角说。
“可惜了,梁祝那个本子,是伍亚子近年来难得的佳作,男主角演技也算可圈可点。”白号叹了口气说:“就差最后化蝶的几个镜头,临时换了个女演员,可怎么演也演不出她那个味道,到底是演技气质差了太多,就因为这,丢了最佳女主角的奖,到是便宜了男主角,有了秦香的衬托,拿了个最佳男演员。”
潘仁笑笑说:“不也拿了最佳导演?”
“你懂什么?我这辈子一直在追求连中三元,本想靠梁祝实现这个梦想的,唉,就差那么一点点,以后恐怕就没这个机会喽。”
“不是还有我呢?将来没准能实现。”潘仁拿自己的酒杯和白号的杯子碰了碰。
“你?你心里清楚,若不是秦香临走时留了一封信托我照顾你,我是不会捧你的,论长相,你绝对称得上一个帅字,可论演技,唉,你就是再学几年也难出神入化。其实,我到现在最想不通的是,那丫头到底为什么说走就走。”
潘仁苦着脸说:“那天晚上,你拿着她的信,冲到我房里,上来就是一顿饱打,还问我是不是劈腿了,我是怎么回答你的?我不知道,到现在我仍是这句话,不知道!我们一直好好的,说好了梁祝拍完就订婚,谁知道她却说走就走,不但放弃了事业,还放弃了父母和我这个男友,我有时怀疑,她是不是得了绝症才……”
“算了。”白号拍拍潘仁的肩膀说:“将近一年了,我仔细观察你,你还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秦香走后,你帮她照顾父母,也没有交过新女友,当初对你的怀疑现在来看,确实是不应该,好好做事吧,守约之后,我准备和美国合拍一部科幻片,到时我帮你争取一个男二号,保你一炮而红!”
“谢谢白导。”潘仁握住白号的手感动地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打在青源的脸上,双目微睁之时,他感觉到一股杀气,枕下握着斩鬼刃的右手顺手挥出一挡,“当”的一声,斩鬼刃与铜钱剑相撞,撞出几点火星。回心收了剑,笑说:“若是在你熟睡时,能否反应这样迅速?”青源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道:“灵久睡得是*,灵魂却永远睁开双目,你说能不能这样快速?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约会!请你看场电影!”回心笑说。
青源挑了挑眉问:“当真如此寂寞?”
“可不是。”回心将棕狐的双腿提起,摇了几下,说:“我们这样的人,哪来的朋友?我熟识的人除了帮我看店的石头,也就只有你了,这段时间我们时常偶遇,虽说见面总是打打杀杀的,而且基本上我是输多胜少,但刀剑火拼下多少也产生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今天想看电影,就想到你了,你可愿意赏光?”
“求之不得。”青源笑笑说。
丽都剧院八号厅,青源环顾四周,笑问:“什么电影这样冷门,只有咱们两个观众?”
“我包的场。”回心笑说:“不喜欢看电影时,有磕瓜子管孩子骂老婆的声音。”
青源不置可否,片刻后,大厅灯光熄灭,银幕上打出两个粉色大字“梁祝”,青源忍不住笑了,他转头看向回心,却见他一脸认真相,便配合他认真地看起电影来。电影拍得不错,剧情跌宕起伏,镜头拿捏的也很好,最难得的是女主角,初遇的清纯心动,暗示女儿身时扭捏却不造作,归家后为争取爱情而表现出的坚决,都让这部戏增色不少,唯一遗憾的是,在最后一幕中,女主角似乎不在状况,哭戏表演的牵强不说,还在抱着梁山伯的墓碑时醒出了一个鼻涕泡。
当银幕上打出一个大大的完字,青源吁出一口气笑问:“你不像是会看这种电影的人。”
“那我像哪种?”回心看着青源,挑了挑眉问。
“变形金刚!”青源笑道:“走吧,电影也看完了,找个地方吃饭,按时间推算善生堂今天应该包饺子,木果一定早早就去了,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不想去,不熟!”回心板着脸说。
“你和木果交手一次,被元之啰嗦两次,和我打过很多次,这会儿还说不熟,要怎样才熟?”
“别人都行,就元之不行,他一说话,我头都痛。”
“他是渡,你是灭,理念不同,但我们求大同存小异,都是同行,未尝不可做朋友,走走走,你要是再这样别扭,我就带着他们,天天去侦探社烦你。”青源一脸坏笑地说。
晚膳,是善生堂最热闹的时候,辛苦练了一天咒术,念了一天经文的善生弟子终于可以放松片刻,更何况,今天的晚膳可是一周一次的饺子。青菜蘑菇,白菜豆腐,青瓜木耳,负责做膳食的弟子估计今天修行有所提升,竟包了三种馅料的饺子。
青源拉着一脸别扭的回心进了门,元之向二人招手,木果把脸从“盆”中抬起,两边脸颊鼓着笑了笑,接着便一头扎进“盆”中奋战起来。
四人以亲切友好的态度寒暄了几句,便以最快的速度抢起了饺子,当木果捧着撑成一个圆儿的肚子时,诧异地发现回心仍在吃,一碗,两碗,三碗……一共七碗水饺下肚,膳堂中所有人早已停下了筷子,目瞪口呆地瞪着他。
“怕你们笑话,勉强吃了个半饱。”回心一脸的不好意思。
“不必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吃饱吃饱。”木果笑着说。
元之白了木果一眼,将自己面前的半碗饺子推给回心,说:“我饭量不大,不嫌弃的话就吃吧。”回心夹了一个塞进嘴里,向元之点头致谢。
晚饭之后,回心坚持要走,元之再三挽留,并使出了杀手锏——似哭非哭含泪眼,然回心仍是果断坚决地离开了。青源跟在他身后,默默地陪他走,善生堂到侠飞巷至少有半小时的车程,青源始终不发一言,只紧紧跟着。
“为什么不陪他们?”回心终于开了口。
青源追上几步,与他并排走着说:“你是我拉来的,自然要陪你一起回去,那两个人最近迷上了下五子棋,经常一下就到半夜,不用我陪的。”
“其实……我今天约你,是有事想说。”回心皱着眉头说。
“猜到了,我洗耳恭听。”青源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年前的某个晚上,我去南郊一户人家办事,那家人不知为何,招惹上了一个赌鬼,每晚半夜十二时他就出现,逼着全家人和他赌钱,输了就打耳光,几天时间,那家人就脸肿体虚,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我去之后,三两下灭了赌鬼,又给他们喝下了一些符水,便离开了。当时已经半夜三点多了,我喜欢步行,便准备顺着公路走回侦探社,路过繁星影视基地时,我无意中向大门口看了一眼,看到门口一棵柳树下,坐着一个女人,身旁还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我凭感觉知道她非鬼非妖,所以并不想理会她,可是,她的哭声却让我……”
回心抚了抚额头,说:“我走过去,问她为什么哭,她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我,你相信誓言吗?我习得武道以来,一向遵守武道书上的真言,真言说有诺必守,有妖必除,于是我说我相信,而且我也会一诺千金,她却笑着说,人生最痛苦的事无非几点,一是年华终老去,二是誓言终成空,第三则是深爱的人终将离开自己。她问我有没有爱过,我说从未爱过,她笑了,走过来紧紧搂住我,对我说,让我教会你什么是爱,她满嘴酒气,凑过来亲吻我,我本想推开她……可是,我也不知为什么,从不曾与异性靠近的我竟然难以把持自己……后来,我只得将她带回侦探社,那一夜,她又哭又笑,不停地说着胡话,我没办法,只好烧了一道昏睡符让她喝下,我本想着第二天醒来再送她回去,可是,等我第二天睁眼时,她已不在,行李箱也不见了,在桌子上我发现她留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不要再相信誓言……”
回心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说:“她走之后,我有些担心,总觉得她似乎……后来我无意中看到报纸才知道,她竟然是一个很出名的演员,叫做秦香,当我知道她是秦香后,便去影视基地悄悄地打听,我打听出她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放弃了正拍摄的电影出国了,我就让石头带班,也出了国,我查不到她去了哪个地方,但这一年时间,我跑了许多国家,四处打听,可是,丝毫没有她的音讯。”
“你喜欢她?”青源问道。
“我……不知道,你是知道的,修习武道之人,需断了七情,可是每当我想起她那双眼睛,我便……,你会笑话我吗?”
“不会,你比我强多了,至少还曾心动过,而我,为帝时只顾扩张领土,都忘记了自己后宫之中还有女人,后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每日只顾收魂养灵,哪有功夫和女人接触,不过,最近心里到是颇有些不自在。”青源笑了笑说。
“怎么?”回心看了看青源问,他意外地发现对方脸上竟有一丝奇怪的笑意。
“没什么,继续讲你的事,后来呢?”青源岔开话题。
“没有后来,在外将近一年,石头来电话说做了个大案子,挣了不少,让我考虑一下回来扩充店面,我便回来了,回来后,我努力修行,想方设法忘掉那个人,可今天听说丽都剧院放映梁祝,我忍不住又想到了她,只想找个人说说,便找了你。”
“若说有哪个人能让你这块蛮石动心,我还真不相信,但看了她的电影,我信了三分,算了回心,正如你所说,武道者,需断七情,何必自找烦恼?”
二人说说走走,直到天将亮才各自回家,回到泥吧,青源看了看日历,写了一张纸条贴在了大门处,然后上楼睡觉,纸条上写着:元旦,全体放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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