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声音,尖锐,暴躁。
像是猫歇声嘶力竭吼叫时发出的愤怒嘶吼。
恶心得全身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天空黑得像是要压没头顶。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
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
瑟缩在凄寒的黑暗里。
蜷缩着。
抑制不住的开始哽咽。
抑制不住的小声啜泣。
蓦地睁开眼,眼前竟然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模糊了明亮的视野。
梦里的荒芜,让心情有些发沉。
察觉了贴身口袋里的频繁震动,揉揉眼直起腰,掏出口正在震动不止的手机。
呆愣的保持着盯屏幕的动作,等到困倦的视线清晰时才慢慢缓过神来。
“喂?”
电话里头的人静默着,一言不发。
疑惑的放下手机,按返回键查看打来电话的人。
来电显示:无神皓。
“喂?”
再次将手机放置耳边,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听筒那传来,但却辩不清对方在做什么。
“你干什么!”
“现在是通电话的时间吗?”
“你!快还给我!”
“现在可不是谈天的时候,我们的交易……”
风声渐大,呼啸着充斥了整个听觉。
对话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真切。
没一会,“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坠落至地的声响。
“嘟嘟嘟……”
不解的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一阵忙音,将它拿到面前,屏幕上已然是通话已结束的提示。
是女人的声音呢,所以说,皓正在和一个女人待在一起是吗?
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紧了紧,胸口处没来由的感觉涨涨的。
刻意深吸气,肺部瞬间填满氧气,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闷意很快就被饱涨感掩盖,但是,又由于吸气过猛,一口气堵在喉管不上不下,抑制不住的咳嗽断断续续从口中逸出。
用力拍打胸脯缓气。
突然的,轻轻的笑声萦绕上耳畔。
向那声音的源头看去,苍白着面色的人,露出了鲜少会有的笑容,微弯的眸眼里,灿若星辰。
“你笑什么?”我问。
“没什么。”一点一点的收敛起笑意,修曲起手臂支在身侧,挣扎着像是要坐起身。
面色由苍白渡向惨白甚至有细微的不可寻迹的抽气声从他抿紧的唇中传出。
显然,那大幅度的动作让他腰际的伤口受到了剧烈的牵扯,露出这般难受的样子,我想也是在情理之内了。
“你别动,”弯腰上前,按住他的双肩阻止他继续起身,“医生有说,让你尽量少动,免得拉伤伤口。”
修听见我说的话时,身体明显僵了下,他半眯起眸向四周扫视一圈,缓缓斜勾起的唇角看起来有些嘲讽,半晌,出口道:“医生?不要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医院之类的鬼地方。”
“恩。”缩回手在病床边的椅凳上坐下,我单手撑腮,视线眺向了窗外,见他默不作声,顿了顿问道,“上学时间要到了,要我帮你把假条送到政教室吗?”
“呵,你觉得我作为吸血鬼会柔弱到需要住……”他突然顿住话,这让我有些疑惑,收回视线看去,他正定定的看着我,双眼不避不闪的对上,面色懒散的改口道,“恩……让那医生把休养的日期能写长就写长来,学校那边,不管那老头问你什么你就只要把病假条扔给他就可以。”
“诶?”我侧过头,想了想索性站起身看向他,“听着好像你巴不得不上学似的,天天逃课再加上这次请长假,就不怕又毕不了业了吗?”
“是啊……”昏昏欲睡似的,闭上了眼,在我以为他会睡着的时候又慵懒的开口,“很烦人啊,不管是什么都好烦。留级很烦……被逼着续学更烦……要不是被惩罚去了极寒之地……”
修的脸上诡异的露出了吃到苍蝇一样的表情,甚至厌恶着皱紧了眉。
眼见他张了张唇,偏偏又欲言又止的,终是没了下文。
“恩?”看他这么避讳这段记忆,我的好奇心反而被勾起,上扬起尾音等待他将接下来的话说下去,却收到了他瞪来的目光。
眼神恼怒,偏偏在我越来越炙热的视线下败下阵,他悻悻然的闭上眸,烦躁的挥动五指做出赶人的手势。
“病假条,去给我办好。”
“……”怎么觉得那么孩子气呢……
看了会,微扯嘴角,我转身向门口走去,手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背后又传来一声“等一下”。
“又怎么?”无奈的回身看去,病床上的修露出胜利的笑,夸张得连牙齿都露了出来。
心胸深处猛地一跳,总觉得有些活见鬼。
他……这是第几次……已经崩坏几次了……
表情竟然这么丰富……
“你刚才,说了‘又’对吧。”不是反问,而是一字一咬的肯定声音。
“什么?”我慢半拍的反问,只见他眼里的光越来越盛,微弱的一点一点的汇聚起来,明快的情绪渐渐叠加得越来越明显。
“还要隐瞒吗?”
“……”谁来告诉我,他在说什么。
“你就是……”
“啊,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动作得快些,到校晚了就遭了,”心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我快速打断他的话,拉开门二话不说就退了出去,关门那刻,动作顿了顿,冲里屋快速地继续道:“额,你在学校的流言还是挺多的,大概从那些女生的口中可以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事……”越解释越觉得自己的话变得心虚起来,闭上双唇,瞥了他一眼,“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应该,被怀疑了。
按照我是转校生的身份,说他“就不怕‘又’毕不了业”之类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彼此熟悉的人才会说出口的吧?
况且,虽然修留级了一年,但在学校的学生之间对于这个话题还是比较心照不宣的,很少有人会对它嚼舌根。
门内静悄悄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传出来。
默默的,松了口气。
充斥消毒水味的走廊上,从地底面上涌一股寒气,穿透皮肤的阻碍直直闯入流动着的血液里。
我在原地莫名的打了个颤,双手抱起手臂上下摩挲,借此方式减轻一些阴冷。
傍晚的医院,只有三两个值班的医生在几扇门内走来走去。
带着口袋的脸,像是带上一层厚厚的面具那样,显得冷漠而疏离。
皱了皱鼻子,嗅到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这弄得我有些烦躁,迈起脚就快速向留班的医诊室赶去。
推开门,不见人影。
都去了好几间了,门诊医生竟一个个的都消失了踪影。
一把抓住身边经过的护士,得到的回答敷敷衍衍的,说是让再我耐心等一会,可能医生都临时有事,很快就会回来。
我冲她感激的笑了笑,而她只是皱了皱眉,盯向我抓在她臂上的五指,沉默不语。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些尴尬松开手,那护士立刻就向走廊末端离去。
撇撇唇角,并不放在心上。
想了想,进入屋内,随意的在一旁的等候椅上坐下,习惯性看向窗外,凝眸。
落日余晖下浮动着的浓卷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有限的玻璃窗框出的方形里消失。
彤色天穹的映衬,让那棉白不再是棉白,相反沾染上浓浓血色,像极了受了伤,落荒而逃的兵马。
他们士气大减得,狼狈着,仓促着,逃离着。
危险之风火上浇油似的,残忍的在这片荒地上一掠而过。
依稀间,甚至能听见有谁在不甘地尖叫着,却还是硬生生的被分离了躯体。
天幕像是心虚似的陡然裹上浓黑的外套,掩盖了之前的血红,化为一片沉寂。
“啊……这么快……”低喃。
天说黑就黑啊。
看来,迟到是注定的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千盼万盼的医生终于出现了,但在我看清来人时,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随后又猛地瞪大眼。
是梓。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语气显得有些虚弱。
“这话是我该问你的吧,这点儿上你应该是在学校而不是在这里吧?况且,身上这么重的血腥味又是怎么回事?”倏地站起身,三两步就到了他的跟前。
脸上满是不起眼的伤疤,像是被虫的翅膀掠过而留下的细小痕迹。
手臂上的绷带被拆卸得破碎不堪,斑驳的血迹似乎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干涸在纯白上,异常惹眼。
身上的衣着明显不是校服,只是日常的休闲装,但,破破烂烂的,有些让人看不下去。
见他这副样子,心口像是被一把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刷过,说不出的痛还是痒。
总之。
都是同样的难受。
同样的让人窒息。
“我问你个事,”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浓烈的血腥味跟着扑鼻而来,贴近耳畔的唇,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话,“你会担心我吗?或者说,如果我死了,你会因此而难过吗?”
寂静……寂静……
“不回答,是不会的意思吗?”声音一点点低落下去,却还是无可避免的夹杂着些清冷和淡漠,“算了……就当我没问过吧……”微微的扬起唇角,他启唇抿上曲起的食指,眼里闪过的笑意有那么些的神经质。
他看向我的身后,看向那空荡荡的室内,怔了怔,涣散着眼神问道:“没有医生吗?”
愣愣的点头,清晰的感觉着尖锐指甲陷入手心的痛楚。
用力地握拳,用力得整个手臂都不可避免的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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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形容此时内心的复杂呢?
酸、甜、苦、辣、咸,全部汇杂在一起似的那般百感交集吗?
其实,最终会被苦涩所代替吧?
承认,是在心疼他。
可是,那时候。
一个字,哪怕是一个点头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就那样,恍惚中。
看着他的身影。
在无声的黑暗里。
渡向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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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有个人,他认为——
伤口是他存在的唯一价值。
喜欢伤口,是因为那样不会寂寞。
伤口是证明别人于他接触的唯一痕迹。
只有伤口,才能让他觉得不再孤身一人。
如今。
同样遇上了满身是伤的人。
同样遇上了喜欢受伤的人。
两个影子,蓦地,一点,一点的——重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已经没力气哭了。
花了近四个小时才上了作者后台,123言情把我抽疯了
再加上看着收藏几十个几十个的掉
朝天看,眼泪在那里转啊转个不停(你要坚强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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