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繁华和西南的萧瑟不可同日而语,雕楼画栋,宝马香车,华服美衣,无一不浸透大周朝最华丽的一面。
高岭蹲在姚府门前,看着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进进出出,各色昂贵精致的礼物被送进姚府,祝贺姚若麟即将与东海王的女儿在三日后大婚。
记不得圣旨颁下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只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姚若麟:“为什么要娶不爱的人为妻?”
姚若麟什么都没说,风华无双地身形融入满堂的宾客,灿若星辰的笑意始终不离他的唇角,只是他的眸中不见一丝的暖意。
高岭坐在门口等了一天又一天,看着姚若麟上朝回府,却从未曾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估摸着再过两日,你的面前会积下不少的铜钱。”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高岭回眸一看,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一袭华丽得过分的衣裳,一阵浓郁得过分的香气,这种种的过分无一不在彰显着身为京城最大香粉楼凝香阁大老板的身份。
她瞪了瞪他,将目光投向远处一袭绯色官袍的挺拔身影。
裴哲严不顾周遭的灰尘飞扬,撩袍一坐,手中十二骨折扇挥得凉风习习,漂亮的桃花眼向上勾起,“我说高岭,你也该闹够了,收拾收拾,哥哥给你介绍京城头牌小倌,保管比姚若麟漂亮,伺候得你浑身舒爽。”
“无耻。”高岭淬他,“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裴哲严双眸微眯,“你能跟哥哥一样吗?哥哥不用花钱都有人自动送上门,而你呢,要花很多钱才会有人看在钱的面子上跟你一夜*。”
“裴哲严,你去死……”高岭眸光一冷,攥紧拳头朝他脸上招呼。
裴哲严面带笑意,折扇轻轻拍上,手势反转,稳稳地接住他的拳头。
高岭脸色一变,另一只手随即出掌。
他轻叹一声,阖了眼放弃抵抗。
高岭急忙收掌,刚劲的掌风停在离在眉心半寸的地方。
“不打了?”裴哲严扯开一脸欠扁的笑意,“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
高岭作势又要打,他打开折扇挡在脸上,“打人不打脸。”
这时,绯色的身影朝姚府走进,在门口朝高岭这边望了望,脚步没有迟疑地走进府里,轰隆一声从里面紧紧关上。
高岭转头张望,哪里还有姚若麟的影子,挫败地垂了头,方才和裴哲严对打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弭怠尽、
“俗话说的好,痴情女子负心汉,果然是一点都不假啊!”裴哲严身体往后一瘫,稳稳地靠在丞相府洁白的墙上,“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最好的,你这般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男人会觉得太容易,就不会珍惜。姚若麟是什么人?当今大周品貌俱佳的名士,百年望族,见惯了投怀送抱的女人,不缺你这一个。”
“裴哲严,你不说话能死吗?”
“看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姚若麟会喜欢你才怪。就算他的审美因为孟桐而发生了变化,也不可能会有如此大的偏差,喜欢上你这个……”他挑剔的目光在她胸前打转,“没事就把胸裹得像男人的女人。”
高岭双臂护在胸前,“你无聊!”
“好吧,我无聊。难道你不无聊?身为薛家军骠骑营的一员,你玩忽职守,假公济私,在京城丢人现眼给薛家军抹黑。你说你这样,高鉴知道吗?薛隐知道吗?”
“你……”高岭气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了,你要感谢我,没有把你在京城的所做所为告诉他们。”裴哲秀笑得像只狐狸,“不过呢,薛隐来了封密函,是给你的任务。”
一听是薛隐的任务,高岭没有继续在姚府门前逗留,矫健的身影匆匆,顷刻间消失在重重暮蔼之中。
姚若麟大婚那日,万人空巷,百姓纷纷争睹当朝第一名士的风采。相形之下,东海王的女儿璇玑郡主则逊色许多,没有出众的容颜,亦没有出众的文采,在京城众多文采出众姿容出色的贵女中,她只能是被淹没的一抹浮尘而已。
与此同时,孟谦唯一的嫡子孟昶在拥挤的姚府突然失踪,下落不明。宿卫和牙门军在京城找了三日,无功而返。
这时,漠北传来噩耗,徐文广阵亡,群龙无首。京城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再也没有人去关注孟昶的失踪。
大婚仅三日的姚若麟殿前请旨,愿领兵抗敌,以报君恩。同日,齐子略颁下圣旨,由姚若麟接替镇北大将军一职,督幽州、青州、兖州军事,并命薛隐调兵五万,增援漠北。
收到京城密报的薛隐眉间深锁,“五万?齐子略打的好算盘,想要我薛家军五万人马?”
“王爷,离年底仅限不到五个月,这赋税怎么解决?”相比之下,高鉴更担心赋税的增加。
“那就拖,连同这五万人马一起拖。”薛隐脸色不悦,“拖不过的话,让秦飞带五千人马过去。”
高鉴忧心忡忡,“王爷不怕今上发怒吗?”
“发怒?他要是有本事冲我发怒,就尽管来。”薛隐把密报揉成一团,“本王正愁,他不火呢!你再为本王拟一奏章,求封孟桐为长平王妃,看看齐子略会如何?”
薛隐眼下根本不想顺齐子略的意,既然矛盾已经摊开了,他又如此不留情面地增了他西南的赋税,他也没有什么顾忌,想要兵马,门都没有。
处理好府衙的公文,薛隐信步就往梧桐轩走去。
院中梧桐已渐渐长开,茂密的枝叶往外延伸,透过树叶的罅隙斜射的阳光,铺了满院的光影。
孟桐正坐在树叶看书,背靠梧桐树,一脸的闲适。
薛隐走过去坐了下来,“你倒是悠闲。”
她放下书,“不然你要我如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早晚闷出病来。”
“你做的花水,已命人送往京城。大抵三月才到。”
“那时正是京城百花凋零,花水能卖到好价钱。”孟桐估摸一算,“今年的花期短,让裴掌柜抬抬价。”
薛隐点头称是,握了她的手在掌中轻抚,“等我明日出海截了海上通路,我们就回陇西。等我们从陇西回来……”他转眸凝视她,“我们要个孩子吧!”
孟桐双颊一红,默默地垂了眸,“这个等回来再说吧!”
“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苦,我想留住你,除了让你为我生儿育女,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卑微的企盼,小心翼翼地,“我做过很多的错事,我怕你一旦知道了不会原谅我,是以……我知道这样很愚蠢,可人一旦有了贪恋,就会害怕失去。”
“王爷可以为我付出性命,我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孟桐心底发凉,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敛起。
心底那个微小的希望再一次被踩得粉碎,他很想问问她,倘若没有那一次的以命相护,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和谐相处。
可是他不敢,他不敢冒这样的险让眼下的美好也一并消失。
又到了出征的日子。
海天连成一色,旭日燃然东升,映红平面的海面。
这一次,孟桐没有再躲,她擂响战鼓为他送别,激昂的鼓声回荡在海平面,惊起海鸥成群,一字排开齐齐飞翔。
整装待发的甲士执戟而立,肃穆的神情,凌厉的眉眼。无怪乎京城谈起这支铁军就风云色变,齐子略就算是再无能再昏庸,也知道薛家军是对他最大的威胁,同时也是最大的保障。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却又不能不动,不敢不动。
“我等你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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