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也从来不曾公平过。”
这句话雕刻在进入宴会大厅的建国大帝凯米西雕塑的砥柱上，是建国大帝亲手刻下的一句话，然后，他走进了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辉煌皇室，站在了光辉的帝国之巅，将自己的雕塑伫立在帝都的中心。
宴会结束，豪华奢侈的大厅里只留下了正统皇室的几位王子。
凯瑟站在雕塑面前，凝视着这一句话。翡翠色的眼睛被黑色的额发挡住，投下斑驳的阴影。
“公平？”伽德在经过这个雕塑的时候，嘴角掀起一抹嘲笑，说：“其实凯米西大帝说过的最著名的一句话并不是这一句。”
凯瑟回头，做出手语：“那是什么？”
伽德的眼睛陡然间变得通红，好像是吐着冰冷信子的蝮蛇，“在他晚年的时候，面对膝下八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直到太子被圈禁三王子疯魔七王子坠崖八王子失踪九王子失忆，他对在斗争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吉安拉说：这是一场战争。”
所以说，这是一场战争，尚且还没有打响的战争。
战争的唯一目标，就是赢。
凯瑟默然地看了伽德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睑。
法斯陛下、皇后柯薇和长公主席芙依次从后殿走出，太子罗塔、亲王伽德和三王子凯瑟已经落座。
“第一件事情，关于太子妃人选和婚礼日期。”
法斯陛下已经换了一套柔软的家居服饰，看起来倒是平易近人了许多。
罗塔揉了揉眉心，“父王，这件事在宴会上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斯琳她……”
法斯挥手打断了罗塔的话：“太子妃是蒂娜这件事情不能改变。”
“父亲，我不会娶蒂娜。”罗塔坚决说道。
“你觉得我是在用商量的语气吗？”法斯的脸上好像是凝了一层冰霜，“是不是最近两年给你的权力太多了，不想要了是不是？！”
柯薇清了清嗓子打圆场，“斯琳长得很漂亮啊，身材也好，纳作侧妃也好。”
“侧妃？”长公主席芙挑高了眉梢。
“侧妃，”袖袍之下，罗塔握紧了拳头，“侧妃没有关系吗，父亲？”
法斯淡淡看罗塔一眼，说：“太子正妃位留给蒂娜，侧妃你想要多少就娶多少……这件事情等结束后和长公主皇后商议一下，下面是第二件事……关于一个月后前往共和国参加合议会议的王室人选，我和皇后、长公主商议后的提议是亲王伽德。”
伽德阴鹜的眸光跳了跳。
“有异议吗？”法斯问下首的三个王子。
涉及到伽德自身，他自然不会自己投自己反对票。
凯瑟打了一个无声同意的手势。
“我不同意。”
法斯温和地笑，转向罗塔，“那你的提议是……？”
罗塔猛然抬起头，海蓝色的眼睛映出大海的波澜，侧面轮廓深邃英挺，他将十指的手套一丝一丝整理伏贴：“我提议四王子梅佩尔。”
“哦，你不会想让梅佩尔去的，我的儿子，看来这一次会议要提前结束了。”法斯笑了笑，眼角的纹路褶皱起来一直延伸到鬓发中，皇后柯薇已经站起来挽上了他的手臂。
“因为这一次的随侍官，是裴娅。”
…………………………
夜很深很深的时候，法斯仍旧呆在书房里，皇后柯薇派人来叫了三次都没有回去，直到洛林走进来。
“陛下，”侍从官总管躬身，“太子殿下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
法斯料到，罗塔会来找他。
罗塔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父王。”
“私下的见面，不用搞得那么隆重，过来坐吧。”法斯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罗塔过来坐。
“父亲，我只是想问一下……”
罗塔还没有说完，法斯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裴娅必须走，要么必须死。”法斯的眼底隐藏着深深的阴影，眼角皱纹交叠。
罗塔心惊了一下。
“父亲，你知道多少？”罗塔蓦的站起来。
“我知道你知道的，也知道你不知道的，”法斯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桌边抽出一沓羊皮纸，摊在桌案上，“罗塔，你是我的儿子。”
羊皮纸上，记录着裴娅的所有明细，从出生到现在，一点一滴。而题头上的照片，裴娅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军服，罗塔认得，就是敌国第一的共和*校的校服。
他的目光从羊皮纸上慢慢向上看，这才发现，法斯额角的鬓发都已经斑白了，昔日伟岸高大的身影，如今已经变得佝偻，只达到他的肩膀。
“爸爸。”
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罗塔就不再叫这个称呼，甚至，他都忘记了，有过这样亲切的一个称呼，那个时候叫，是因为不懂事。
而现在叫，是为了恳求。
“爸爸，你不要动裴娅。”
法斯笑了笑，将羊皮纸收起来：“我不会动他，而且会保她平安。”
罗塔转身，“爸爸，君无戏言。”
“孩子。”
罗塔脚步滞顿了一下，就听到法斯在他背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是太子，你要担起来的，是整个帝国。”
…………………………
最近，最轰动帝国的一件事情，无外乎是太子殿下即将举行侧妃婚礼，报纸上的头条，网站上的头版，电视上的滚动重点新闻，电台中的整点播放。
而这个时候，报道中的男主角，正负手站在书房的露台上，看着窗外明朗的雪光。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宫殿上翻身而下，短暂到好像只是雪光一反，就稳稳地落在了罗塔面前，单膝跪地。
“她在长公主宫里？”
黑衣人回答：“在凯瑟殿下宫里。”
“最近要保护好她，”罗塔说，“你看着贝恩，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是，殿下。”
“先退下吧。”罗塔摆手。
“是，殿下。”
不一会儿，斯琳就端着下午茶走上露台：“殿下，第一坊刚出的新品种，您要不要尝尝。”
罗塔笑了笑：“好。”
这个男人在任何时候都实在是优雅有加，风度翩翩，斯琳托起手臂：“太子，你说我要是真的爱上你怎么办？”
“你现在不爱我吗？我可是爱上你了。”罗塔侧首看着斯琳，眼里含着笑意。
斯琳耸了耸肩：“殿下，我们之间有协议。”
“我知道，”罗塔收起了笑脸，“否则我也不会允许你踏进皇宫一步。”
“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是你，”斯琳扬了扬眉梢，“而是裴娅，协议是你提出的交换条件。”
罗塔脸上殊无笑意，“是我。”
为了保全裴娅，付出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
…………………………
在两年前，有一个闲的蛋疼的情痴做过这样一个试验，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在皇宫里，每隔一个星期，每两个人碰面的几率在0.013到0.382之间。
而在不久后，这个情痴又做了一个试验，得出了一个类似的结论：人一生中会遇到2920万人，而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
所以，你不爱我，我不怪你。
在0.013到0.382的概率之外，裴娅遇见了罗塔。
在2920万人之中的0.000049，裴娅爱上了罗塔。
是幸运的吧。
“裴娅，你说你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贝恩喝着裴娅熬的糯米粥，口齿不清。
“幸运的吧。”裴娅看向窗外，冰封雪山，此刻窗外依旧是鹅毛雪花纷飞，下了整整一个月了，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贝恩吃完了正要出门，被裴娅叫住。
“我的请柬呢？”
“噶，”贝恩猛的顿住脚步，茫然道：“什么请柬？”
“太子侧妃婚礼。”
“我们侍从官竟然还能收到请柬？！不是直接被抓壮丁过去当奴才使的吗？”贝恩挠挠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裴娅蹙眉，“果真没有么？”
贝恩摇头摇的好像是拨浪鼓。
“那算了……”
裴娅这一句话让贝恩松了一口气，天大地大都没有怨妇脾气大，还是顺着点好，但是下一句却又嗖的提到了嗓子眼。
裴娅说：“反正都是要过去的。”
贝恩：“……”
裴娅自从半个月前的晚宴之后，就搬到了席芙长公主宫中，第二天就碰上了同样被调过来的贝恩，贝恩还显得很是惊讶，嘴巴张的能够吞下一个鸡蛋：“哦？！裴娅你也在啊！”
裴娅从他身边飘过，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好浮夸的演技。”
贝恩：“……”
贝恩一向不擅长吵架，和蒂娜那纯粹都是比嗓门大，和裴娅又总是被噎，这些气也就只好都撒在了卡尔身上。
只不过，贝恩把卡尔叫过来的时候，只有裴娅一个人在。
“贝恩不在？”卡尔一进门，就带着一身的寒气，便远远地坐在了炉子边。
“凯瑟殿下叫人过去。”
“三王子？”卡尔有些吃惊，“贝恩会手语？”
“我教了他一些最基本的，他就嚷着要去试一试。”对于卡尔，裴娅自然不会遮掩贝恩的恶劣习性，可能的话还要渲染以增加可信度，毕竟这里有一个更了解他的。
“拿三王子殿下当试验品？”
裴娅嗤的笑了一声，“有这个可能性。”
“晚上太子宫的婚礼，我过去，你在侍从官名单上加上我。”裴娅给卡尔端了一杯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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