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青心中有点儿焦急,仔细地搜索了一下船上,只见除了一小壶三两口就能喝光的清水,什么也没有。
在这茫茫的大海上,清水比黄金还要贵重。海青青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小心地把清水揣进怀里,口中虽然已有些干渴,却是一滴也不敢轻易喝掉。
此时,除了保存体力等待救援,就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
海青青抱膝坐下,尽可能地不动。
小船儿随着水流,一会儿往左漂,一会儿却往右漂。
白雾慢慢变黑,眼前,渐渐地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见海水拍打船舷的声音,和鱼儿跳动的声音。
夜晚到了。
海青青突然感到有点怕。这黑漆漆的四周,这万丈深的海底,什么异物都有可能存在啊。
能把这小船当点心吞掉的鲸鱼,牙齿比剑还锋利的鲨鱼,拥有八条恶心巨腿的章鱼,还有无数的奇奇怪怪的怪物,都隐匿在这海水底下。
流水的声音被夜晚放大了,每一条鱼儿的跃动,都引起海青青的心剧烈地跳动一下。
“原来,我的胆子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大。”海青青苦笑一声,她在宫中时,处处要强,甚至比许多男子都表现得更果断,更能勇敢,但夜幕笼罩的大海,又把她还原成了一个小女人。
只盼着这漫漫长夜,早点过去。
在凤鸣峰上,没有人发现海青青的失踪。按理说,平时海青青在宫中挺打眼的,一夜不见,应引人注意的。但是,这一晚,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足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
“宫主和少宫主吵起来了。”
先是海舞衣的贴身丫头,悄悄的把信息传给她的同伴。然后,她的同伴再传给同伴的同伴,不久,凤鸣峰上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为什么?为什么呢?”
人人都在问。
海舞衣近年来虽性情变得更为冷漠孤僻,但对海灵儿却一直宠爱有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更别提责骂了。
“听说前些日子,少宫主想吃宫主炒的鸡,宫主居然亲自下厨做了好些只。”
“真的?要宫主下厨简直比冬天打雷还难,少宫主一说,居然就做了好些顿?”
“那还有假?做了不下十只鸡,也不知少宫主怎么吃得下,宫主对少宫主真好,估计,少宫主想要个月亮,宫主也会飞到天上去摘。”
“可这一次,为什么吵起来了?”
“不仅是吵,好像还摔了东西,噼噼啪啪地响。好吓人。”
“为什么呢?好曲儿,你快再去打听打听。”
叫曲儿的丫头拗不过大家的劝,借口去送水贴在海舞衣的窗下又听了会儿。
轻手轻脚回来道:“好像,好像是关于那‘黄海之玉’。”
“黄海之玉?海神宫的镇宫三宝之首的黄海之玉?难道是谁搬动了它?”
“神玉洞只有宫主可以进,我们连它在哪儿都不知道,难道是宫主不小心触动了它,那少宫主岂不是要吃苦了?”
“不对,”曲儿攒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好像,好像是少宫主自己要进洞去搬动它。”
“少宫主搬动黄海之玉?她疯了吗,你听错了吧。”众人一脸不信。
“我应该没有听错,不过,也可能——”曲儿也有点不自信了。
“再去,再去听听。”众人催促道。
“我才不呢。”曲儿道,“要是被宫主发现,又该要罚我面壁了。”
众人也没有办法,只好一阵胡乱猜测。
海舞衣房中,海舞衣和海灵儿相对而立,两人眼角都是微红,神色激动。地上,有茶盏的碎片。
“不行,娘不会答应你。”海舞衣断然道。
“那我自已去拿,反正我已知道了神玉洞的位置。”海灵儿也是面容坚定。
“灵儿,为什么偏要用此法?你不是瞒着娘,已经给他伐骨洗髓了吗?”海舞衣放软了口气。
“风大哥虽然内力增长很快,但他的仇人也是习武的天才,武功比他更高,没有血剑的帮助,他还是报不了仇。报不了仇,他就不会真正的快乐。”海灵儿轻叹了一口气。
海舞衣一阵心痛,“娘可以把碧水无意功教他,加上他原来所学的云梦心法,他就学有两种绝世内功,只要勤于练习,一两年后,他就会成为绝世高手,到那时,还怕报不了仇?”
“娘,你以为风大哥还能等一两年吗?”海灵儿神色凄然,“我看他没日没夜练功的样子,他是一天都等不下了。”
“好,那娘亲自去寻些宝剑送给他,助他报仇。天山的容不语和娘曾有些交情,我去向他借‘天运剑’。”海舞衣只得又退一步。
“没有用。风大哥只有使那血剑,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天运剑’虽好,在风大哥眼里,却连血剑的剑尾都不如。”
“我去找‘归一剑’、‘至善剑’——”海舞衣激动地道。
“娘,你还不明白吗?”海灵儿眼神朦胧,“风大哥离开了血剑,哪怕是所有的名剑摆在他的眼前,哪怕也能报了大仇,他也不会完全快乐。他也不会放弃血剑,终有一天,会被血剑怕控制。”
“这不行,那不行,难道非得要那‘黄海之玉’?”海舞衣一时气无处发泄,一掌按在面前的木桌上,那桌子顿时裂成了几块。
“非得要‘黄海之玉’。”海灵儿却是凛然不惧,眼神直直地看着海舞衣。
“我不许!”海舞衣怒极反笑,“难道,你忘了那‘黄海之玉’对你有多重要?”
“灵儿没有忘,小时候,娘已说过无数遍。但是,那不就是一个传说吗?”
“哪怕是个传说,娘也不会让你有一点儿危险。”
“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受到伤害,所以把黄海之玉放在了人人都找不到的神玉洞里。可是,娘,那只是一个离奇的传说,是江湖术士捏造出来的骗人的。”
“少林的随缘大师又怎么会是江湖术士?他给你算了一天一夜,眉毛都在一夜间白光了,才得出这个结论。娘为了你,才守在这海神宫中,不再踏足中原,就是怕有人觊觎黄海之玉。”
“随缘大师也有算错的时候。娘,灵儿主意已定,请娘成全。”海灵儿神色无比坚毅。
“不行!娘决不答应!”海舞衣也不留半点余地。
“娘,你可记得,小时候,你什么都会顺着我。有一次,我要吃山棘枣,却不许你伤害那些树,你就跳进山棘丛中为我去摘,结果,把一身好漂亮的裙子都扯破了,身上,也扎了好多刺。”海灵儿神色突然变得温柔。
“娘当然记得,可是——”
“娘,还有一次,那是一个冬天,我把手镯掉到了湖里,却怪是你弄丢了的,一定要你去帮我捡,你就真跳进湖里,在水里潜了好久好久,都差点冻成一个冰人了,终于把手镯捞上来了。”
“我记得,可——”
“娘,我是想说,其实,你以前从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哪怕是它再无理。有一次,我说要去神玉洞看美玉,你也带我去了。”
“那一年,你才五岁。”海舞衣神色也变得温柔。
“我看见了那玉,喜欢得不得了,你却不允许我碰,还匆匆带我离开了。娘,其实后来,我还去了一次,那一年我大概是九岁吧。”
“你?”海舞衣眼中闪现不可思议的神色,“你怎么知道路?”
“娘,你不是常夸我词性很好嘛,其实,五岁那年,你越不许我碰,我就越想碰,所以,回来时,我就用心地记下了路。在九岁那年,我终于又找到了开启洞门的方法。”
“你真碰了那玉?”海舞衣一脸凝重。
“是的,我摸着那玉,喜欢得不得了,想把它抱下来,可是那时我力气太小,只能移动一点点。我当时好开心,只想找个人说。回来后,却怕你生气,就谁也没有告诉,憋在心里好难受,憋出了病来。第二天,竟然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海灵儿神色间也有丝丝疲惫。
“你那哪里是憋出的病,是不该移那玉啊。”海舞衣神色大变。
“呵,我才不信。”海灵儿竟轻轻地笑了一下,“那条路,我现在还记得。”
“灵儿,从今天起,你待在娘的房中,哪儿也不准去。”海舞衣厉声道。
“娘,迟了。”海灵儿用手撑了一下身旁的椅子。“那黄海之玉,已被我从神玉洞中搬出来了。”
“什么?”海舞衣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等回过神来,却见海灵儿全身已萎在椅子上。
海舞衣一把抱着海灵儿,“快告诉我,那玉,现在在哪儿?
海灵儿无力地睁开眼睛,“在哑大叔那里,他不知道那是黄海之玉,我,我让把它煅成一个剑鞘,现在,它应该快成——成形了吧?”她眼中有一种奇特的光芒。
“我告诉你,是——想对你说,我是自——自愿的,不要——怪风大——”“哥”字还在嘴中,那双秀丽的眼睛,却紧紧地闭上了。
海舞衣肝胆俱碎,泪水如泉水般涌出,颤抖着伸出手指在海灵儿鼻下一探,还好,气息还很平稳。
可不管她怎么呼唤,海灵儿的双眼都不再睁开,那苍白的双唇也是紧紧闭合着。
“灵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凤鸣峰,让那些悄悄议论的少女们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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