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沿路返回,不时地躬身在路边寻找。心中默念,希望是丢在了院子里,可千万别丢在了屋里……
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青桐身形一顿,这有点像是齐叔岩的声音呐!她尴尬地回头道:“见过王爷……我丢了东西,可能是丢在了这附近。”
“你怎会穿着如此来这里?”
青桐只好将云杨施以援手带她进来瞧热闹一事如实相告。
他问道:“遗失的是何物?”
“一只白玉镯子。”
“可是这只?”说着他变戏法似的伸出手来,一只明净圆润的镯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中,夜色下显得泛着晶莹的光泽。
青桐被它深深地吸引了,她愣愣地看着镯子说:“大概……也许……可能是吧……”
“是与不是自己的镯子,叶姑娘竟不能够分辨得清?”
“呵呵……是了,就是它了,多谢王爷!”青桐说着便要伸手去取镯子。
齐叔岩却忽然收手,将镯子紧握在手里,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玉镯,又看向青桐,细细打量她的神色道:“叶姑娘如何才能证明这镯子是你的?”
“若不是我的,我找它作甚?”
“是别的什么人的也未可知。”
“……”
“叶姑娘若是想取回这镯子,只需答应本王一件事。”
“什么事?”
“本王只问你答应与否,若是叶姑娘不答应,依本王看,这镯子便只好有缘者得之了。”
“青桐自然是想取回这镯子的。只是,至于王爷说的事,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岂敢轻易应承,若是王爷叫我去做那梁上君子,干那些杀人放火之事……实在是有违道义啊!”
“放心,本王说的那件事并非有违天理道义人伦之事。”
“传闻昭王爷乃行比伯夷、鸿俦鹤侣、雪胎梅骨之云中仙鹤,又怎会提出那种违背道义的要求呢,是青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惭愧……”青桐自己都觉得这吹捧得太露骨了,她想,我把你捧得这般高,想必你也不好意思提出什么太过苛刻的条件了吧,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齐叔岩与她之间除了那件刺杀之事,并无别的瓜葛。
只听齐叔岩沉声道:“本王想请叶姑娘相助调查天台山刺客一事。”
青桐心中暗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笑得牵强:“王爷高看我了,我一无功夫,二无才智,岂能当此重任……”
“此事无需你的功夫和才智,只需你在适当的时候按本王之令行事即可。”语气循循善诱。显然,他是个聪明的猎人。
“我想想……”青桐心中有些乱,先是孟九思以橘络为由将她卷入此事,此刻又是齐叔岩以玉镯相胁,她是否应该再度介入此事?说她不想知道真正的叶青桐在刺杀之事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假的,但是她又担心自己将来与这件事纠缠太深,因为她害怕那些杀戮与阴谋,她怕自己无能力自保。
她询问道:“时隔近一年,王爷还在查这件事吗?王爷不是说过,当初承诺过,不会因此事再来打扰青桐吗?”她特地将“打扰”二字说重了些。
“不错,此事非同小可。叶姑娘不是说过已然忘记了那件事吗?本王近来已查到了些线索,难道你不想知道十一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是想,可是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我得在保全自己性命的前提下才敢参与此事,王爷能否保证青桐性命无虞?”
“怎么,你很怕死?”
“是的,怕死得很!生命只有一次,当然要好好珍惜。”
“你若听本王令,自然保你安然无恙。”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青桐见齐叔岩微颔首,伸手指了指道:“王爷,这镯子……”
齐叔岩道:“自当物归原主!”原主二字加重了音,说罢将其递给了青桐。青桐急匆匆回到了燕国使者的行列,将镯子给了云桦,云桦心喜道:“本公主姓云名桦,你看,这镯子上刻着我的名字。”说着指给青桐瞧。
青桐见镯子的内侧镌着篆书字样的纹理,细细一看,果真是她的名字,也难怪齐叔岩会怀疑她,他是否已知晓燕国公主云桦在这随行的使者队伍里?极有可能……
云杨见她二人嘀咕,忽道:“好了,东西找到了,该回了。”
青桐随众人出了三皇子府,便向云杨道谢离开。路上行人已少,凉凉的夜风拂过面颊,舒服极了。她途径锦云阁,猛然间想起了郝玉姮,便打算进去找她,想要提醒她谨慎行事,最近昭王已查出了些线索。
锦云阁内,许旷向青桐道:“不知叶姑娘这么晚来本店,所为何事?”
“许老板,我想见一见郝姑姑。”
“她近日不在此地。”
“那是去了哪里?”
“她临走前并未告知。”
“郝姑姑什么时候回来?”
“她也未曾交代。”
“好吧,若是郝姑姑回来了,麻烦许老板差人禀报一声,我好来这里寻她。”
“此事叶姑娘可放心。”
“那有劳许老板了,告辞!”
“不客气,叶姑娘慢走!”许旷目送着她单薄的身形渐渐隐没在夜色里,一声慨叹,若她只是叶家的人,也就罢了,偏偏又是萧家的血脉,有朝一日,若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该会作何反应?玉姮疼惜她不假,可是玉姮更放不下的是萧家的血海深仇,若这个女孩子如她母亲一般,不记仇恨,不图复仇,玉姮想必也是能狠得下心抛下她的。路上行人越发的少,青桐渐渐觉得有些冷意,她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若是遇见了鬼,该如何是好?她拢了拢衣襟,加快了脚步,心跳也随之加速,她想起书里的故事,便自言自语道:见鬼毋惧,但与之斗,斗胜固佳,斗败我不过同他一样……如此反复默念,倒是能定下心神。
走到褚园之外,她才发觉走错了方向,一路上竟是浑然不觉,看来真是被自己吓破了胆,吓丢了魂。既来之,则安之,她自认为十分厚颜无耻地敲了敲大门,褚园里的人见又是她,十分诧异道:“叶姑娘,你怎么……怎么又来了?你怎知主子方才回来不久……”
青桐见这清俊少年奇异的表情,笑道:“有句诗怎么说来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没事的时候多读读书,这样很多事就能找到合乎常理的解释了。”多读读书,就连不合常理的事,只要你愿意,也能找到解释,哪怕那样的解释是诡辩,这就是所谓的开卷有益。
少年古怪地笑了笑,领她进了府里。走着走着,她忽然有些畏缩了,难道这就是诗人所说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可是,她是何时将孟九思当做牵绊自己一颗心的故乡的?她的故乡在现实中早已不复存在,而是被她掩埋在了遥远模糊的梦中,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风中不停地飘摇。她与过去的人和事隔绝了,也看不清未来的模样,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所拥有的只是现在,此刻,眼下,一个人,一件事,一道风景,于她而言,都弥足珍贵,她前所未有地满怀感恩,感激上苍赐予她现在的一切。
孟九思见她一路走近,恍惚的笑容,宁静安然的神情,似乎有着传染周围所有人的魔力。
她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笑,不发一言。
孟九思也望着她,露出笑颜,朝她伸出一只手。
青桐慢慢走近,将手放入他的手中,心中温暖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我欺!
他道:“怎的天色这样晚,还出门乱跑?”
青桐道:“今晚三皇子大婚,混进了他府上瞧热闹来着,出来得有些晚。啧啧,皇族大婚的场面,真是气派!”
“你是如何混进去的?”
“佛曰,不可说。”
“你不说我也知晓。”只要他愿意,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够查到的呢?
“你如何得知?”
“谁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青桐不好意思道:“那是胡诌的,我其实并不知道你今晚会回来。”
“你之前既没寻着我,怎的现在又来此处寻我?”
“我也不知道,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来了。”
“莫不是把魂落在了褚园?”
“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术将我的魂魄藏在了你这里?”
“我若说是,你当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是自认倒霉!丢了魂魄是我被你迷了心窍,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孟九思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手指抚过她的双眼道:“你不生气?”
青桐狡黠一笑道:“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才不会那么蠢笨到跟自己过不去。”她忽然想起在三皇子府中答应齐叔岩的事,道:“我在三皇子府中遇见了昭王爷,他让我助他查明天台山刺客一事。”
“你如何答复?”
“我答应了,反正我们大家都想知道真相。”
“你不害怕?”
“怕,我当然怕。”
“那你却还答应他?”
“我不也答应了你吗?”
“那不一样。”
“在我看,都一样。”
“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我打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说罢,她有些黯然道:“我是不是很没志气,没抱负,没前途?哎……其实我原本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只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忽然觉得迷失了,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或许,她该要考虑自己的前途了,该要寻一份赖以谋生的工作,她不能永远依靠叶家过活。
“女孩子家,说什么抱负和前途?”
“当然要说,不然以后衣食住行怎么办?”
“叶家会愁这些?”
“说不准……”
“真是胡思乱想、杞人忧天。”
“这是人无近忧,必有远虑。”说到这个,她想起了黎轻绡,忽然有些醋意,道:“今日黄昏过来没寻着你,倒是遇见了黎大美人。”
“哦?”
“黎轻绡,她好像很了解你,也很喜欢你的样子。”
孟九思无奈笑道:“她跟随我已有十年了。”
青桐喃喃道:“真羡慕她……”
“羡慕她什么?”
“羡慕她认识你那么久。”
“她是烟花地、风月场中人。”
“英雄不问出处,她是奇女子。只是,我不喜欢她。”
“为何?”
“你这是明知故问吧!”
“傻姑娘……”
青桐忽然想到妍儿一个人在青桐院里怕是等得着急了,忙说道:“糟了糟了,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回府。”孟九思陪她走出褚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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