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御史府,一个书生装扮的俊逸男子坐在树下自斟自饮,另一个儒雅的青衣男子坐在他对面不语。这两人是韩敬最为器重的门生,苏彦与苏未兄弟二人,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各有所长,韩敬与几位朝中大臣都极力提携两人,故二人平步青云,仕途顺利。
一壶酒已尽,青衣男子道:“苏未,你不能再喝了。”
持酒盅的男子苦笑道:“除了喝酒,我还能做什么……她从今日起便是别人的妻子了……”
“正因为如此,你才该断了一切念头。”
“可是,我睁开眼闭上眼全是她的身影,你叫我如何能断得了?”
“你从一开始便已知晓,她暗自恋慕三皇子多年,你却还如此放任自己的心,哎……当初真不应该把你带来这里。”
“哥,我让你失望了……”苏未说着又仰头灌下一口酒。
苏彦皱眉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儿女之情,原是出自本心,这是谁也无法预料和掌控的事。只是以你此时的颓废模样,是无法完成主子所命的。”
“哥,你为何如此忠心于他?他虽于我们有救命之恩,却是携恩图报,另有目的,况且我们替他做了那么多事,也足够偿还了。”
“苏未,休得胡说!从小父亲就教导过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边疆苦寒之地,若不是他施以援手,我们早就客死他乡尸骨无存了!况且,他又费心尽力栽培我们,并将我们带回齐都,若没有他的帮助,也就没有你我二人的今日!”
苏未闷哼一声,并不言语,斟了一杯酒继续饮下。苏彦看着他饮尽了又饮,欲言又止,终是无奈叹道:“两日后,三皇子妃回门,你能避则避吧!”昭王府中,齐叔岩眉头紧锁,平日里原本冷傲的神情中更添了几分凌厉与肃杀,他的手攥握成拳,指节白皙,手背的青筋分明可见。
齐慕璟大婚之夜,齐叔岩在园子里无意间听见宫人嚼舌。一名年纪较长的宫女说,这三皇子终于要娶妻了,若是再迟迟不娶,天下人难免猜测纷纷,或恐谓三皇子有那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一个宦官接过话道,曾听宫中年老的太监私下里说过,传言先帝耽溺男风,尤为宠爱当时的状元郎柯岱,奈何那名文臣有家室妻儿,故先帝只得隐忍,后来,他忧思成疾,终日昏昏噩噩,太医皆束手无策,先帝也就很快驾崩了。
又有宫人开始议论齐国旧事,道是先帝所立妃嫔甚少,年过而立才得二子,可那两个孩子皆是出生不多日就夭折了。先帝驾崩,叶太后因其无子,与众臣商议行兄终弟及制,立当时还是靖王的齐重兖为帝。至于那位被先帝宠爱的文臣,听说在先帝病危前后就被贬谪边疆,其亲族后人也都凋零四散,不复回都。
齐叔岩听后觉得疑虑重重。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大哥一直都是身强体壮,并无什么旧疾,在他七岁那年,忽闻大哥卧病在床,缠绵病榻两年,终因药石无救而亡。至于这些宫闱之事,他从未听过,今夜偶然闻得,竟隐约觉得大哥卧病之事疑云丛生。细细算来,大哥的那两个孩子正是在他故去之前夭折,而状元柯岱也是那时被流放,靖王与叶太后在这件事中又是何种角色……他忽然心生惶怖,不敢继续猜测下去,但是,他既已想到了这一层面,又不甘心停滞于此,他暗下决心,要查一查此事。
恰好在此之后,他撞见叶青桐正在寻找被他拾到的镯子,他便心生一计,可以玉镯相胁,利用叶青桐来查明天台山刺客一事,从而暗查叶太后。他查到的线索是,郝玉姮前些日子曾现身齐都凤凰井,很快便又没了踪迹。可以说,叶青桐是郝玉姮一手养大的,二人必定十分亲厚,既然两人时隔近一年未见,郝玉姮此番回齐都一定联络或是关注过叶青桐。若是两人见过面,那便最好,他就决定向叶青桐提出查明刺客一事,权且看她如何反应,如何行动。
果不其然,今夜跟踪她的探子回来禀报说,她途中去了一趟锦云阁,后又去了褚园。他对叶青桐与孟九思交好的事有所耳闻,他也曾随意地问过司徒珏,司徒珏只是笑着说不清楚。而她夜访锦云阁,其中必有蹊跷。嘉宁殿内,皇后楚依岚屏退了一众侍从,只留心腹在身边伺候,她问婢女婉儿:“燕国遣使来齐一事,国舅爷如何说的?”
伶俐的侍女道:“国舅爷说燕国此次似是真心有意与我大齐交好,几月前还拒绝了梁国皇子的求亲。”
“求亲?怎么从未听过此事?”
“国舅爷说这是燕二皇子云杨私底下跟他提起的,说是梁国不知哪位皇子向燕帝求娶小公主云桦,燕帝以公主年幼骄纵和其母韦贤妃不舍为由拒绝了。”
皇后望着前方脚下的红色地毯,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颍州那里有什么消息?”
“刺史大人一面仍在探查玉玺与宝藏一事,一面在与那人做交易,自那件事失利后,刺史大人便不愿轻举妄动,可那人不肯罢休,偏要再寻机会行事,刺史大人便允诺他等那件事稍稍平息再作谋划,那人也就勉强答应了。至于玉玺与宝藏一事,各国传言纷纷,暗中寻找的人也不在少数,刺史大人仍是一无所获。不过,刺史大人殚精竭虑、呕心沥血,颍州兵马强盛,粮草丰富,将来……”
“好了,不说这个了!”
婉儿见皇后打断,便立即闭口不再多发一言。皇后忽然岔开了话题问道:“琰儿近日在做些什么?”
婉儿顿了一顿,恭敬道:“回禀皇后娘娘,四皇子近来在府中读书习字,练习骑射,偶尔……偶尔也与人出去游历……”
“偶尔游历?依本宫看,是整日里与齐都里那些个出了名的膏粱子弟厮混吧,秦楼楚馆、酒楼茶坊,都是这孩子爱去的地方,真是不争气……”她无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和悲哀,却又不忍发作怒意,她只剩这一个儿子了。
“娘娘莫要难过,四皇子只是性子活泼了些,等到年纪再长些,必定更加发奋,再说,四皇子有国舅爷和刺史大人相助,将来必定是成大事的人!”
皇后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轻叹道:“这孩子,耗费了本宫不少的心血啊……”
婉儿斟酌着说道:“众多的皇子里,四皇子的孝顺是出了名的,日后娘娘定是要享福的!”
皇后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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