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华,夜色撩人。
落日崖底下一条碧绿的大河载着花白的浮冰奔流向远处,两岸上的松柏树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但那青翠的枝叶依然十分醒目动人。
“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这话用来形容我们现在的处境再贴切不过。”江澄右手环抱着羽梓涵的腰身,从冰冷刺骨的冰河里缓缓走上岸,他们此时全身湿透,完全可用“狼狈”来形容,但他依然气定神闲的说着不痛不痒的闲话。
羽梓涵已经冻得全身发抖,嘴唇也失去原来的红润,苍白如纸。如果不是江澄半扶半抱的拖着她走,她估计立马就会软倒在河里溺死。她全身的真气都用来御寒,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江澄斗嘴。只能白了他一眼,缄默不语。
明显感觉到羽梓涵身体在剧烈颤抖,江澄上岸之后关心的问道,“喂,你还好吧?还能走路吗?”
羽梓涵勉强站直身子,声音极轻的回话,“我要是说走不动,太子殿下你难道要给我当马骑不成?”
江澄闻言顿时笑出声来,“说当马骑太难听了吧,不过你要是愿意说点让我听着舒服的话,我倒不介意抱你走。”
羽梓涵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忽然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他怀里,眼皮也有些沉重的阖起来。她这个样子完全跳脱平日里强势冷艳的气质,微微颤动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水珠,一张精致的脸孔没了血色,显得异常脆弱,让人捧在手心都害怕会化掉。
江澄知道刚才的打斗消耗去她不少真气,再加上落水受寒,体内真气流失更快,但是她还是硬撑到现在,“既然受不住还逞什么强硬撑?”
江澄说完微微叹一口气,将她打横抱起来,快步逆着冰河的流向朝上游走去。
浅浅淡淡的月光照射在河水与松树林之间的小路上,映着一地白雪,一片柔和,林子里十分静谧,有种悄怆幽邃的美。
但纵使周遭的景色再美丽动人,江澄都无暇去细心观赏,他现在只想快点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换掉这一身湿答答的脏衣服。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传来“哗哗哗”的流水声。
他循着声音走去,眼前又是一片峡谷,一条瀑布从山崖上飞流直下,虽没有李白诗中那种“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雄伟壮阔,但是咆哮的水声依然有种雷霆万钧的气势。
江澄抱紧羽梓涵飞身而起,如凤舞九天般闪身穿进瀑布之中。
瀑布的背后是一个约莫三丈高,四丈宽的山洞,山洞并不大,一眼就可看到全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说白了这看起来就像是山壁意外塌陷进去,形成的一小块空地。完全没有特别之处。
当然,往往看起来越平常的东西越有其奥妙之处,尤其是与江澄扯上关系的地方就更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看待。
江澄走到右侧的石壁旁,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贴离地面某块微微凸出来的石头几下,然后对着瀑布的那面石墙缓缓向上升起,出现一条一丈宽的通道。
江澄走进通道,石门自动落下来,阻隔掉外头瀑布的声音,这条通道弯弯曲曲的向山壁里延伸,大约走了几十步路,眼前豁然一派清亮。
原来这通道尽头别有洞天,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山洞,洞中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是活泉,泉眼在水池底部,显然这里的水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与外面的瀑布不是同一出处,加上洞中隔绝了外头的冷空气,水池里的水相对外面显得温暖许多。
水池的上方建有一个圆形的平台,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石床,床边挂着一层靛青色的纱幔,床上铺着厚厚的雪白色的狐皮,看起来异常奢华。床边有一个石桌,上边还有一套精致的酒器和几坛酒。
山洞的斜上方有一处缺口,远远看上去不过巴掌大,一道清冷的月光从那个缺口泄下来,隐隐约约能使人看清洞中的概貌。
四周的山壁上悬挂着数盏琉璃宫灯,是用来照明的。江澄一进来便立即用内力点燃宫灯内的烛火,山洞里顿时明亮起来。
江澄抱着羽梓涵飞到水池上方的平台上,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坐着,然后自己也盘腿坐下来,运功给她灌输真气。
羽梓涵有很好的武功底子,所以江澄并没有浪费多少力气她就微微转醒了。
她醒来下意识警戒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到自己居然身处于一个奇怪而华美的山洞,有些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看江澄,“我这是在哪里?”
江澄缓缓站起身,玩味的看着她,笑道,“我们从落日崖上掉下来,你耗尽精力虚脱而死,然后我也跟着殉情了。”
他不正经的回答让羽梓涵翻了一个白眼,随后才跟着起身更认真地观察起来,发现这里的布置风格和东宫有着许多共同之处,立即断定这里是江澄的地盘。
羽梓涵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湿嗒嗒的,显然从昏迷到现在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也就是说这里离他们落水的地方并不远,应该还在落日崖底。江澄居然在这里建有这样一个密室,也就是说落日崖底其实就是他的地盘。
这么看来的话,他其实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往落日崖的方向逃跑,故意跳下山崖的。
这个无耻的家伙,原来之前说什么很少来这里都是在说谎骗她玩的!
凭江澄对她的了解,很容易就猜得到她此刻在想什么,他琉璃般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这么不满,肯定又在心里骂我了吧?”
羽梓涵眯起双眼睨着他,微微仰起下巴轻声道,“是又怎样,难道你不该骂?”
仿佛早已习惯她的冷言冷语,恶语相向,江澄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反正再难听的话他都从她嘴里听过,“再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命吧,不,加上之前的是救了你两次,难道还不值得你对我客气一点吗?”
羽梓涵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根本不买账,“我在漠北从来不会遇到刺客,现在三番两次被人追杀,还不都是因为你,凭什么我要对你感激涕零?除非我脑子有问题!”
江澄早知道他有这种想法,也不和她计较,“好吧,我承认,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慢慢讨论,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先洗个澡再换一身衣服,我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说着从床头翻找出一套崭新的衣物来。
“喂,那我怎么办?”羽梓涵不满的瞪着他,刚才光顾着和他置气倒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他这么一说她还真感觉到披着这一身湿衣服有多难受,江澄肯定不可能在这里准备她的衣服,难不成她要冻着?
江澄促狭地冲她挑挑眉毛,“我这里就一套衣服,你就不用穿了,直接睡觉,反正床上的狐皮够厚,不会让你冻着的。”
羽梓涵立即感觉肺腑之间燃起一股怒气,但她已经找不到更难听的话来骂。
江澄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的神情更春风得意,双眼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你这个样子待久了肯定会着凉的,要不……我们一起洗吧?”
“你无耻!”羽梓涵声音较刚才又提高了一个度。
“又不是没看过。”江澄小声嘀咕一句,眼中玩味的笑意更浓郁。他看着羽梓涵漆黑的凤眸浮起一层危险的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知道已经快要碰到底线,于是见好就收,把那套衣服放回床上,又从枕头下翻找出一件水蓝色的袍子,“好了,你就穿这件睡袍,这里让给你,我到外面洗。”
江澄拿着衣服扬着大大的笑容缓缓走了出去。
羽梓涵嘴角一抽,又被耍了!可恶。但是很快她心里又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她自己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感觉。
算了,赶紧洗澡把这身衣服换掉,谁知道江澄会不会等下突然闯进来。羽梓涵想起上次在东宫发生的事,心里一阵恶寒,赶紧脱了衣服下水用最快的速度清理身子。
江澄抱着衣服出了洞口,外头的冷风立即席卷向他周身,刺骨的凉意一寸一寸侵袭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他也不在意,缓缓褪去衣物便一头扎进冰冷的水里。
这里是他拜师学武的地方,以前为了练功师父还将他全身剥光丢在冰窖了十几个时辰,所以他的身子早就适应了这样的寒冷,即使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他一样把洗冰水澡当成是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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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澄在美丽的落日崖底尽情享受的这一夜,京城里皇宫以及羽梓涵所住的驿馆早已经乱作一团。
有人在街上发现还没来得及清理掉的十几名杀手尸体,立即报官,刑部一查证便知道这事涉及太子和靖北王郡主,于是连夜进宫禀报。很快二人失踪的事便得到证实,现在朝廷已派出禁卫军全城搜查可疑人以及二人下落。
驿馆那边郭崇也亲自带人加入到找人行列。
兰铃倒是没有丝毫担忧的神色,她家小姐有多少斤两她最清楚,再加上得知她和太子在一起她就更没什么好惊慌的了。
反而沈戈一副如临大敌,激动万分的神色。
“沈公子你不用担心啦,小姐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兰铃很善解人意的安慰道。
谁知道沈戈一听神情更阴郁,“就是她和江澄在一起才令人担心!”他已经知道江澄决定对羽梓涵出手,那条毒蛇虽然从来不近女色,但并不代表他对女人没辙,相反,只要是他想得到的,向来就没有失手的几率!
兰铃汗颜,她还以为沈戈实在担心她家小姐有性命之忧呢,却原来是担心她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她只能感叹,牛叉之人的心理不是她这普通人能揣测的!然后果断飘走回房滚棉被睡觉。他们谁爱闹谁闹去,她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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