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民和胡奔步行在街道上。
药山，从地理位置看，属洞庭湖区。“湖广熟，天下足”，洞庭湖是鱼米之乡，产鱼产粮产量高。药山除产鱼产粮外，还有一拳头产品——苎麻。上任县委书记赵振华就是因为麻涨价而荣调益阳就任地委书记，并完成了药山县改市工作，使药山行政级别提了半个。继任者现任市委书记方追伟有两个不高，一是人不高，二是文化不高，小学本科毕业。方书记是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草根书记。药山人不讲同志感情，背地里都称方追伟叫文盲书记。文盲书记虽然文化不高，但具有实干精神。药山县改市后，沐浴着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国拨资金来了，外来企业来了，文盲书记如鱼得水，亲自领导药山人民步入了快车道，药山市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药山发展速度加快了，药山的楼房多了，药山的路宽了，药山的车多了，药山市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多了，流动人口了。
“老黎，你信中说的争夺副股长的锦囊妙计是什么？”胡奔猎奇地问。
“你感兴趣这事？同学嘛，说说也无妨。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局，一个圈套。我就是运用了《人生论》一书中的一条狡猾术。这书是培根写的，你看过没有？”
“没有。你知道我在教育学院时就特别喜欢画画，有时读读北岛，也看些尼采、叔本华、罗素的哲学书，不喜欢看什么培根呀，托尔斯泰呀，车尔尼雪夫斯基呀等这些正统人写的书。”
“那天，我听到在提拔副股长的人选中初定了龚飞。注意，是初定，不是最后确定。我又气又急，决定用一损招。当晚，我来到龚飞房里聊天。与其说聊天，不如说大有目的所在。我们聊这聊那，聊山南，聊海北，聊中国，聊美国。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悄悄将话题转移到了官场上。我顺势痛批：‘不管山南，不管海北，不管中国，不管美国，官场，是一个最不干净的地方，**丛生，垃圾成堆。当官是件最没意思的事。’他天真地同意了我的看法。龚飞是一个大炮，第二天，他鹦鹉学舌，对别人也这么说。结果，这话迅速传到了局领导耳里，委员长立即中止了对龚飞的提拔。顺理成章，我提成了副股长。龚飞那小子，是被我使暗器击落的。”
听说过傻的人，但没听说过有龚飞这么傻的人。现在来看，这事有点不可思议，绝对不可能发生。但那是九十年代，人比较纯真，就有龚飞这样的傻逼存在。信不信由你。
胡奔仿佛听了一个《天方夜谭》里来的故事。
两人来到烟草局，一问，黎民叔叔到地区开会去了，会期两天。
“怎么办？”胡奔问。
黎民摸出一盒精品白沙，叼一支嘴上点燃，说：“走！”
黎民带了胡奔来到一个体户贩卖区。
这里热闹非凡。两排小贩点紧夹着街面，人在摊点前走走，停停，看看。街中央，是一作布朗运动的人流，顺流，逆流，叫声、喊声、嗡嗡声交织一起。
“芙蓉王多少钱一条？”黎民走到一摊点前，问。
“哟，是民民噢！”一少少（少妇）从店里飘出来。
就像一小潘金莲，太性感了。
“民民，买烟？”少少用嫩嘟嘟的手拿了一条芙蓉王给黎民。
“多少钱？”黎民问。
“不要钱哦。”少少嫩嘟嘟的脸上露出娇嗔的笑。
“那就不好意思了。”黎民说。
“好意思喏。”少少嫩嘟嘟的脸上又露出一轮娇嗔的笑。
黎民指了指胡奔说：“这位，是报社记者。”
胡奔相当诧异。我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记者？胡奔满头雾水。
“记者好！”少少迅速用嫩嘟嘟的手拿了一条芙蓉王递给胡奔，“以后，我要上头版头条哦。”
胡奔被迫伪装起来：“那是，那是，你这么漂亮，一定是头版头条，一定是头版头条啊！”
“一言为定哦。”少少嫩嘟嘟的脸上又是娇嗔的笑。
黎民真会耍啊，真会耍杂技啊，空手套白狼，一人夹一条纸烟回来了。
胡奔把烟交给黎民。黎民反把烟交给胡奔，说：“这两条烟就算我作为同学为你这次调动作的一点小小贡献吧。”
“我怎么能平白无故要你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东西，这是那位迷人的少少孝敬的哦！”
“你们税务干部是不是经常用这样的手段？”胡奔问。
“偶尔，偶尔为之！”黎民说，“你以为王婆婆的银子有乱花的呀，他们偷税漏税，我们要开绿灯的。”
胡奔不再说什么，这两条烟，他默认了。
吃过晚餐，胡奔想立即把东西送过去，好早点了却这桩心事。
“现在不能去。”黎民说，“‘敬礼’有个基本规矩，必须在天黑后。天黑前去，目标大，人家怕看见的人揭发，会不敢受。老胡，我讲点这方面的社会知识你听。”他一本正经坐在胡奔前面，抽着烟，像老师给学生上课：“别小看‘敬礼’，这也是一门学问啊，其中奥妙无穷，并不能无师自通。告诉你，并不是所有人‘敬礼’都会接纳，只有认识的人去‘敬礼’才比较安全，才会被笑纳，但‘敬’无妨；如果不认识，就需请一个认识的人作向导，才‘敬’得进。像‘敬’彩电，要连同发票一起‘敬’上，这样，一旦露了马脚，纪检追查，也难找出破绽。再像‘敬’钱，要把钱卷成一支支香烟，装进名烟盒内，来个只有你知，我知，而天不知，地不知，天地不知，神不知，鬼不知，神鬼不知。”
胡奔听得十分仔细，十分认真。这些知识，他是头一次听到。世界真大，别看他的美术和象棋是高人，但他还有许多领域是空白，是未知，需要学习，研究，认识啊。
天很快黑了，黑色包裹着地面。时针指向晚上八点。
“敬礼”时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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