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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龙之志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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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克用带着家族从雁门出发。(豪门权妇)途中,他得知了杨复光的死讯。那位充满激情活力的鼓动家,大概是在剧烈的战争和政治活动中严重损害了健康;而作为去势的宦官,他的身体本来就比正常人虚弱一些。克用还记得在长安作战时就看见他经常面露病容,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支撑不住了。他死后,麾下的八名都将也三两成群各自率部散走,奔赴各自的野心或梦想。在讨伐黄巢中名扬天下的忠武八都和杨复光,就此销声匿迹。

    ——那位气吞斗牛,豪言壮语的有志之士,就这样如流星般仓促消亡。而他的理想,他的事业也随之化为乌有了。

    克用感到,杨复光临死前一定在不甘心地发出悲呼。而同袍战友的猝死,也令他暗暗警惕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将面对死亡,只有在死亡不可避免地来临之前,尽力贯彻理想,想方设法达成胸中的志向。

    接下来的一个来月,他忙于接手河东事务,重组军府幕僚,完成一系列人事更替,查收钱粮甲仗,终日忙忙碌碌,一直到九月底才空闲下来。

    这一天,盖寓带着一名高大魁梧的陌生人来到克用面前,那人虽作农夫打扮,但眼神中却有着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凶悍和镇定。

    “他是谁?”

    克用向盖寓发问,盖寓回答:“此人自称有重要事情当面禀告节度使。我几番软硬盘问,始终不肯开口;搜他的身,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只好将其带来。”

    克用将目光投向陌生人,那人毫无惧色地问:“你就是独眼龙?”

    “不错。”

    “那好。”农夫一边说着,一边退后了几步,突然解开裤带,左手提着裤子前面遮挡羞处,右手则向腹股沟处摸索。

    ——这是干什么?

    克用心中惊疑,盖寓也一手按住刀柄。但片刻之后,那人从下面拿出一枚白白的小东西,慢慢把裤带绑好,这才捏破拿出的蜡丸,取出纸条呈上。

    “我是诏义军的武乡镇将安居受,奉昭义监军祁审晦密令,前来向李司空乞师。”

    “乞师?”

    克用粗看了一遍纸条,的确有昭义监军祁审晦的印章,但词句十分简洁,大概只是用来证实安居受的使者身份而已。

    “原因呢?”

    “请容许末将口头向司空解释此事。”

    安居受开始叙述乞师理由:“目前的昭义节度使孟方立,并非朝廷委派,也非全军推举,而是借着黄巢扰乱关中之际篡夺节旌的投机小人。前任节度使高浔在石桥之战中被黄巢所败,退保华州,为裨将成邻所杀害。成邻领兵北还潞州,昭义兵众均为之愤怒;时为泽州天井关戍将的孟方立借众愤诛杀成邻,自称留后。然而,孟方立是邢州人,不喜潞州,擅自将昭义军府从潞州移往邢州。对此,潞州人无不怨言丛生,监军祁审晦大人知道李司空雄才大略,兵势天下无敌,又是昭义的邻镇,因此特地向司空乞师,以驱逐孟方立,重新推举昭义节度使。”

    “是这样……”

    克用没有立刻答复,迅速在脑海中展开一幅黄河以北的庞大地图,昭义军共有五州,其中潞、泽二州位于河东道;邢、洺、磁三州位于河北道。正处于河东军的东南边界上,一旦能占据昭义,或和昭义结成亲密同盟,即可长驱直入中原,如高屋建瓴般扫荡山东诸侯,也就是巩固河东道,进而平定天下的有力跳板。既然如今天赐良机,必须在其他诸镇下手之前抢先攻占昭义。

    正当他沉思之际,盖寓已早一步进言:“讨伐僭帅,平定昭义军,这正是齐桓、晋文的诸侯义战,请大人不必犹豫,应祁监军之请,发兵攻打孟方立吧!”

    “你说得不错。”

    克用点点头,他将目光投向安居受,对方深深一揖:“多谢明公,潞州士民必将感激不尽。”

    十月,克用派遣贺公雅、李筠、安金俊三将率部前往潞州。孟方立所任潞州刺史李殷锐大为惊骇,连忙向驻军邢州的孟方立求救。(绝色斗魂师:战神狂妃

    “人人都说沙陀的鸦军如何厉害,我孟方立偏不放在眼里!”

    方立是个典型的粗豪武人。自从安史之乱、雄藩割据的年代以来,河东、河北这所谓的两河之地,多的是这种心中没有忠义观念,凭着一己武力想要谋得富贵的粗野武夫。他们不信天地鬼神,不怕天子朝廷,只相信力量决定一切。当得到李殷锐的告急文书后,方立立刻点起牙兵,前往迎战。

    大概是刚从关中战场凯旋归来,过于轻敌的缘故,贺公雅等三将出乎意料地吃了败仗。当三员败将披头散发、浑身伤痕污泥、垂头丧气地站在克用面前时,克用脸颊泛红,心中涌起怒火。

    ——如果连区区孟方立都对付不了,岂不为天下诸侯所笑!

    他召来堂弟左营军使李克修,下令:“给我攻下潞州,把孟方立的首级挑在枪杆上拿来!”对方沉默地一点头,像疾风般转身离去。当天,即率军向潞州出发。

    这位李克修,在讨伐黄巢时曾作为先锋屡立功劳,是位精于用兵、骑射出众的骁将。不过,他在军事以外的方面则十分简慢。好像没有半点审美观,穿再破旧的衣袍也浑然不觉;给他吃再难以下咽的食物,他也甘之若饴;对部属从不苛刻打骂,反而深得将士之心,无不甘心为其效死。二十五六岁的人,鬓角却已有了白发,长了一副很不显眼的脸庞,说话也寡言少语,别人会以为他这样生活毫无乐趣,但他却无动于衷,我行我素。

    当克修军火速杀向潞州时,孟方立还在为上次的胜利沾沾自喜,全没想到第二波攻击已迫在眉睫,被克修的驰突一鼓大破,骑着来不及放上马鞍的光身马单骑逃回山东,潞州城中祁审晦、安居受等人也同时举事,杀死潞州刺史李殷锐,昭义军位于河东道境内的潞、泽二州,一并落入克修手中。

    夺取泽、潞之后,克用即向朝廷上表,说明事态经过。不久,有诏书任命李克修为昭义留后;而孟方立则以河北道境内的邢、洺、磁三州自称昭义节度使。从此之后,昭义军内两节度使并存,河东军每年出兵攻伐孟方立,邢、洺、磁三州沦为斗场,耕作完全荒废。

    就在克用委任克修开始经营昭义的同时,从代州突然传来了李国昌辞世的消息。

    ——父亲,他终于也走了。

    克用喃喃自语。但是,他似乎并不因此感到悲伤。从小到大,父亲几乎一直都是那样严厉冷酷,父子之间缺乏交流。退居鞑靼之后,国昌性情大变,克用对父亲的失意有所同情,但两人之间还是不很亲密。他一直都无法进入父亲的内心世界,这,大概真是不可逾越的代沟吧。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决定暂时放下手头繁忙的事务,前往雁门亲自安葬父亲。

    下葬的那天,神武川畔刮着强劲的川风,把克用的袍袖、须发吹得不停摇摆飘动。他默默地注视着父亲的灵柩被放进墓穴,壮丁们开始往坑中填土,耳边响起亲族们此起彼伏的号哭声。然而,自始至终克用却都没有流泪,他用力眨了眨独眼,泪腺仿佛干涸了,心中没有半点悲哀,只是感到无边的空旷寂寥。

    葬礼过后,克用又独自来到父亲住过的帐篷里,清点遗物。这里有李国昌当年穿戴过的盔甲、使用过的弓矢、铁鞭和刀枪。他用布拭去武器上薄薄的灰尘,眼前突然浮现起父亲壮年时驰骋沙场的风采。那时候,朱邪赤心骑着火红战马,须发戟张,吼声如雷,所向之处,千军万马都为之披靡,宛如火神化身。

    无意识的,克用手中的抹布掉落下去。他紧紧握着双拳,好像被冰冷刺骨的海潮吞没般有窒息的感觉,全身颤抖,脸色苍白。克用跪倒在地,终于像婴孩般放声恸哭。这一刻他才了解,父亲的心、魂、形容早已深深刻印在自己心中,并将作为自己性格中的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永远保存下去,直到自己死去为止。

    半个月后,克用从代州回到晋阳,盖寓发现节度使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十岁,但他的脸上没有显露半点惊奇,只是依旧用他那沉稳有力的声音禀告道:

    “感化节度使时溥、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忠武节度使周芨、陈州刺史赵犨联名遣使来告,黄巢与蔡州秦宗权合众,兵力百万,请司空火速挥师东下,剿灭巢贼!”

    说到河南诸镇向克用求援,在此有必要先将此事来龙去脉作一交代。

    自从克用回师河东之后,中原的战火只是暂时停息了一段时间,随后又如猛火般熊熊燃烧起来,像是火势一时被抑制随后又反噬似的,这次的火焰更加旺盛炽烈。中和三年五月,黄巢败军从商、洛退出关中,进入河南道地界。(花落西汉)蔡州节度使秦宗权迎战兵败,于是向黄巢称臣,两军合兵。然而,黄巢亲将温楷却在攻打陈州时被陈州刺史赵犨擒获斩杀。黄巢大怒,与秦宗权一同合围陈州,掘下壕沟五百道,大军号称百万。赵犨以孤城奋勇抵抗,并向邻近诸道求援。这时,在关中战役中被招安,并立下大功的河中行营招讨副使朱全忠,刚受封宣武节度使,率领数百人马来到汴州,便一面征募士卒,一面前往陈州赴援;忠武节度使周芨、感化节度使时溥也各自率部相助。官军在瓦子寨取得大捷,斩首数万级。此后大小四十战,但始终无法与黄巢百万之众相抗衡,不得不于这一年年末派出使者向克用求援。

    “准备出发吧!终日和孟方立这等小角色打交道,人的心胸都要变狭窄了。”

    克用自言自语。他厌恶庸庸碌碌的生活,假如生命中没有挑战,遇不上像样的敌手,他的心神也会随之懒惰散漫下来,只有处在生死攸关的困境,与强大的敌人周旋时,才能激发出向上的斗志,感到生活充实。而中原的黄巢百万之众,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强劲对手。当想到要和这样的敌人对抗时,全身百骸都会充满力量,相貌也变得朝气蓬勃,容光焕发起来。

    中和四年二月,他率领五万蕃、汉兵众从泽、潞州经天井关南下,打算从河阳节度使诸葛爽的地界渡黄河南下。但是,却在万善遇到河阳军重兵阻截。

    “我等是河东的兵马,接受河南诸侯求援而南下讨伐巢贼,请不要误会!”

    克用派使者前往河阳军中通报,过不多时,从对面的壕垒中有一位披甲戴盔的人骑马出来,请克用出面相谈。

    在义儿们的护卫下,克用也离开阵营,骑着黑龙驹迎上前去。他看清对方是位身材相当魁梧的大汉,脸、手、肩无一不宽大,有一股叱咤风云的气概。克用还未开口,大汉就先在马上作了一揖,自我介绍是河阳节度使诸葛爽麾下河南尹、东都留守李罕之。

    “请见谅,不知道贵军为何阻路?”

    “这……还请李司空宽恕。因为近几年流寇作乱,兵火连绵,附近一带的黄河渡桥不是被贼军、就是被官军所破坏。司空大军由此渡河,实非易事。诸公特地命令在下前来通知司空,请走其他道路南下,以免耽误大计。”

    “河桥毁损?”

    克用面无表情,“这没关系,我军带来了搭桥的工匠。也不用在贵地征发民夫,我们的士兵会自己伐集木材。只要诸公能暂时供给几天的军粮就行了。”

    “诸公自然不是在乎几日粮饷。”

    李罕之讨好地笑了笑,表情变得严肃谨慎了起来:“事实上,司空应该知道诸公真正的想法。”

    “是什么?”

    “司空不久前才攻伐了昭义,诸公担心自己说不定也会步孟方立的后尘。”

    “噢!”

    克用不由满面怒容,握紧了马缰,但李罕之很快又接下去说:

    “请司空不要见怪。诸公已经年老了,老人看不见天下的大义,只知道小心谨慎地守护好自己的地位和家族。这是诸公对李司空本能的恐惧,绝不是抱有敌意的表示。”

    “老人……”

    克用盯着李罕之的脸,那张结实的大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冷笑:“是的,不久于人世的老人。而诸公的唯一一个儿子,也就是未来的河阳节度使继承人,现在还年幼。”

    克用心里暗暗打了个寒颤,罕之咧开大嘴笑道:“所以,为了避免诸镇的猜疑,有损司空令誉。这一次司空最好还是引军走邻道为上。”

    “你说得不错。”

    克用点点头,他想,下一任河阳节度使十有**就是这个李罕之了,他不愿搅入这趟浑水,于是高昂着头,回马下达了退军的命令。

    河东军从泽、潞退回太原,又走河中道路渡过黄河,曾在关中战场上共过患难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给予了热情接待,并为河东军提供了大量军饷,克用表示感谢,重荣却微笑着说:

    “虽然敝镇的土地不及河东广大,但境内有安邑、解县的盐池,足以匹敌万顷良田。司空不必多礼,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司空哩!”

    在当时,盐、铁、酒均为官方垄断,盐税之利尤为巨大,民间多有不法之徒为贩卖私盐铤而走险,黄巢的父辈就是贩私盐而成为巨富,可见王重荣掌握盐池后获益之大。(重生之军营小媳妇)因此,克用也不向重荣推辞,收下馈赠,渡河东行。经过这一番远路,到达陈州前线时,已是三月下旬了。

    对于克用的守约来援,河南诸侯无不感激。此时黄巢、秦宗权围困陈州已近三百日,诸镇军于是合军展开火速反击,救援陈州。

    在这里,克用第一次与宣武节度使朱全忠面对面相见。关中战场上,他曾见识过朱全忠军的善战,但出于某种类似于鄙视的情感,他一直没有主动和这位从贼军反正的叛徒打过交道。印象中,对方应该是个猥琐阴险的反复小人。但在现实里,却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

    一对浓密的眉毛,像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方方正正的脸庞有点削瘦,长满了胡子茬,厚厚的嘴唇显示出野心和****,但神态却总是十分沉着冷静。体格匀称,身手敏捷,这是历经多年征战的体魄,充溢着活力和斗志。总之,这副长相并不让克用生厌。

    而在朱全忠的方面,从刚见面开始,就一直在努力与克用交好。克用每次前往观察敌阵,他总是骑马随行;而当商议军务时,他也总是在其他几位节度使纷纷告辞离去之后,仍与克用在烛火下聚精会神地讨论争辩,而且往往有独到出色的见解,令克用豁然开朗。

    某天,他们两人一同在高处窥探敌阵,全忠说着说着,突然神色惨淡,指着一处树立着几十面水磨的贼营说:

    “李司空,您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磨谷物做饭的设备吧。”

    “不。”

    朱全忠幽幽地摇了摇头。

    “那是贼军所谓的‘舂磨寨’。”

    “舂磨寨?”

    “贼军所到之处,有如蝗虫,靠百姓的少量积粮根本无法维持,就干脆捕人为食,把瘦骨嶙峋的百姓活生生投入巨磨,碾成肉糜,煮熟分给贼兵食用。”

    “什么!”

    克用大惊失色,在关中战役时他就听说过贼军和官军有零星的吃人事件,但没想到现在竟然这样大规模食人。他感到胸口闷得难受,几乎呕吐。

    “黄巢起兵的时候,声称是为朝廷扫除贪官污吏;进入长安称帝之后,又说不会像李家王朝一样不爱百姓。但看他们现在的作为,不过是一群吃人恶魔!”

    朱全忠紧绷着脸,冷冷地说着。克用静静地看着他,头一回产生了共鸣般的感情,对于全忠过去的背叛行为,也感到完全合乎情理,甚至想假如自己身处同样环境,也一定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但在几天后,官军攻打太康的贼军尚让部时,克用称赞全忠部下英勇善战,奋不顾身,全忠却又摇头微笑说:

    “这是很自然的。”

    “很自然的?”

    “不错。”全忠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有‘跋队斩’。”

    “是什么意思?”

    “哦,我可能没对您说过。我的军队中有这样的规定:如果一支部队的队长阵亡,这支部队活下来的士兵就得全部处死。”

    全忠若无其事说:“这就是‘跋队斩’。”

    克用又一次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他无法理解,一个不久前还在谴责贼军暴行的仁人志士,为什么会对士兵这样残忍。他以前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有人刚愎,有人软弱,有人残暴,有人宽厚。但这位朱全忠却什么人也不象,全身上下充满了互相矛盾的性格。克用越和他接近,就越无法了解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不过,克用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经被对方给吸引住了。这种奇妙的魅力,克用从朱全忠麾下的每个将领,每个士兵的脸上都能感觉到,就算是有“跋队斩”的可怕刑罚,但将士们还是英勇而忠诚地为他战斗着,他们眼中流露出的神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狂热或疯狂。(腹黑嫡女)在这样的军队面前,两倍、三倍,乃至十倍的贼军都无法匹敌,狼狈奔逃。

    望着这幅景象,克用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别人(朱全忠)感到畏惧或者说尊敬;他没有注意到,朱全忠在注视着他的同时,目光深处也在放射着几乎完全相似的光芒。

    在太康,诸镇联军击溃了尚让的军队。随后,大军又进军西华寨,围攻贼将黄邺,并于四月二十七日攻拔西华,贼兵大溃,黄邺单骑落荒而逃。

    攻打西华寨时,克用与朱全忠之间还发生了一件逸事。黄邺部下有一名大嗓门的骂手。在墙头不断辱骂官军。克用大怒,派麾下几名善射的胡骑远远射击,但那名骂手身手灵活,总是躲过飞矢,贼兵无不嘲笑。这时,从朱全忠身边有位年轻人弯弓跃马而出,一箭洞穿骂手咽喉,霎时间贼兵一片哑然,而官军将士则放声欢笑鼓噪,声响震动山谷。

    “那位神箭手是何人?”

    克用派人向全忠询问,得知正是全忠长子朱友裕后,他当即解下自己佩戴的良弓和一百支箭矢赠给朱友裕,军中传为美谈。

    随后,诸军又赶往陈州,由于部将屡战屡败,黄巢军也军心畏惧。陈州刺史赵犨望见援军旗帜战阵来到,乘夜率部四处纵火,急冲黄巢营寨,两军内外夹击,黄巢军一片大乱,弃围而走。长达三百余日的陈州保卫战,终于胜利告终。

    战后,由于从汴州传来报告,尚让部正进逼大梁,全忠于是火速率本部回境自保。临行之前,克用与他在晚霞下告别,不知为什么,竟有些难舍难分的寂寥涌上心头。

    “我的本姓是朱邪,与朱公的姓氏相仿,不知道朱公可否愿意屈尊与我联宗?”

    他真心诚意地说着。朱全忠的灰眼珠中有亮光一闪,立刻高声回答:“仆求之不得。”

    “我今年二十九岁,不知道朱公贵庚?”

    “痴长四岁。”

    “那么,小弟应当称朱公为兄长了。”

    说着,克用恭恭敬敬作了一揖,朱全忠连忙还礼,两人随之都在马背上放声大笑了起来,火红的残阳把人们都照得全身彤红,克用感到自己的胸中也好像燃烧起了熊熊烈火。这两位日后将把纷乱的天下统合为两大敌对阵营的风云儿,就此拱手道别。

    不久,克用率军前往忠武军的治所许州,暂时休养士卒,等待与黄巢的下一次交战。到五月初六,收到朱全忠告急文书。尚让虽然已被全忠部将朱珍、庞师古击退,但黄巢的本军已进入汴州地界,屠灭尉氏县,如同蔽日乌云般直压大梁。克用火速点起数千精骑,与忠武监军田从异合兵奔赴救援。

    在郑州境内的中牟,克用与全忠再度会合,他看得出由于这段时间以来孤军对抗强敌,全忠形容枯槁,愈发消瘦,但双眸却仍放射着炽烈的光亮。对于克用的赴援,全忠再度道谢,克用则抚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之间,自当赴汤蹈火相助。”全忠的眼睛又亮了一下,克用以为对方是在感动,但他不知道,全忠实际上是在为克用这种慷慨好义的性格而感到畏惧嫉恨。

    这一年的五月,每隔两三天就有一场如瓢泼般的暴雨,汴州一带好像整天都浸泡在水中。在五月十日的暴雨中,贼军甚至一度自行惊溃,士气持续低迷,不断有十人、百人一群的士卒逃亡。当黄巢渡汴水南走时,在王满渡与克用、全忠联军发生激烈交战。趁着贼兵正渡河时,沙陀骑兵呼啸着冲杀而来,在马背上持续不断放出强有力的飞矢,将过河的贼兵部队一支支****践踏消灭,全忠军则从上游放下火船,将贼兵的浮梁、渡船全都熊熊点燃,烈火、浓烟像一只大罩子般覆盖了汴水河面,喊杀声震动天地,贼兵死者、降者、逃者无法计算。大将李周、王济安、阳景彪被阵斩;霍存、葛从周、张归霸、张归厚等将束手来降,匍伏于朱全忠马前。尚让领一部分残兵东逃,后来归降了感化军节度使时溥。黄巢则在亲军护卫下向北方逃走。

    “休要放过了巢贼!”

    克用率领本部骑军日夜不停地尾随追击,五月十六日,在封丘再度击破贼军。第二天夜间,两军驻地又下起了倾盆豪雨,闪电如龙蛇游走般穿梭天际,雷鸣殷殷。一名探马全身**地冲进克用帐中报告:“贼军已在雨中弃营东逃!”克用立刻拔身冲出营帐,跳上黑龙驹,李存孝、史敬思等部将也纷纷跑出来跟上,克用在雷鸣声中大声喝令出击,然后第一个往贼兵退却的方向驰去,大约有一千多名将士在暴风雨中飞奔赶上主将,他们如风神般在雨夜中飞驰,追过胙城、匡城。第二天,终于在冤句赶上黄巢的残兵,在敌人混乱的阵列中,克用看见有一辆仿天子样式的车舆,大吼着:“擒获巢贼,赏钱万缗!”沙陀骑兵半疯狂地冲杀向前,将贼兵步卒无情地踏于铁蹄之下。(召唤万岁)那辆车舆在一群贼兵的顽强护卫下一个劲儿地加速疾驰,经过半个时辰的血战,就连克用本人都负了好几处轻伤,终于将车舆困在垓心。

    ——亲手抓住黄巢了!

    克用心中为狂喜所充满,但当他策马走近时,才发现车中空无一人。克用又惊又怒,喝问被俘的一名贼将,那条汉子浑身是血,但仍露出傲慢的冷笑:“黄王决不会被擒!”此后再也不发一言。

    ——在长安也是一样,只差一点就能大获全胜了。然而……

    克用不禁仰天悲叹。攻打长安时,他也和黄巢失之交臂,事到如今,黄巢已再兴无望,总有一天会被其他诸侯所获,但这最后的功劳却怎样也落不到克用掌中了。

    从昨夜雨中追赶,一直到今天白昼,历经血战,奔驰二百余里,克用一直没有停下来休息或进食,只是一心一意追逐黄巢,到了此时,才感到又累又饿,疲劳伴着失望席卷全身。身边将士只剩数百人在左右,也都没有带粮食,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疲态,克用遗憾的望了一眼东方黄巢逃走的方向,下令收兵退走。

    虽然没能捉住黄巢,但毕竟也不是一无所获。黄巢的乘舆器服符印等物,全都成为了克用的战利品,并擒获了男女万余人,询问得知他们大多是被贼兵掳掠来的无辜百姓,于是尽数遣散。抱着既为胜利喜悦又有所遗憾失落的心情,克用率军启程,一面向朝廷上表告捷,一面准备凯旋返回河东。

    当他们经过汴州时,城中派人殷勤挽留,请克用入城赴宴。

    “巢贼已破,将士归心似箭。朱公这段时间剧战连日,也需要休养生息,我等还是不叨扰了。”

    克用予以推辞,但使者坚决请求,就连朱全忠本人也亲自出城迎接,克用不得不应允,与全忠把臂入城。陪同进入汴州城的,还有监军陈景思、大将史敬思、薛铁山、贺回鹘、以及李存孝、李嗣源两位义儿,从官、亲兵总数三百人。

    当晚,克用一行人入住城内的上源驿,驿馆分上院、下院,地位一般的官吏和士兵住在下院,克用、陈景思等人则在上院住宿。全忠在馆中大摆宴席,与克用等人共饮。

    “此次贤弟慷慨赴难,剿灭剧寇,立下不世奇功。不但朝廷将加官进爵;关东诸侯,也对贤弟你满怀仰慕。”

    “愚弟微功,当与兄长共之!”

    两人谈笑风生,全忠不断劝酒,克用渐有醉意,握着全忠的手臂,大笑着谈论讨贼以来的各次战役,全忠也满面笑容,赞不绝口。酒过三巡,他拍了三声手掌,走进来四位绝色美伎,让她们各献技艺,笑道:“愚兄无它缺点,只是过于****,这四人是愚兄费尽心机寻觅来的佳人。贤弟看看如何?”

    “不错,果然都是国色天香。”

    “阿春、阿夏、阿秋、阿冬,你们来侍候李司空!”

    全忠向四女发号施令,她们立刻步履轻盈地走近克用。随着环佩叮咚作响,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四周,令已有几分醉意的克用更如同坠入温柔乡中。他略带粗暴地把一名姬妾搂入怀中,放声笑着说:“你是叫阿夏吗?我喜欢热情似火的夏天……”

    宴会就这样狂欢般地持续下去,克用终于酩酊大醉,朦朦胧胧中,他好像听见全忠告辞的声音,然后侍从们把烂醉如泥的自己抬到床榻上。接下来,迷迷糊糊过了好一会儿,耳边仿佛响起车轮的隆隆声和密集的脚步声,然后又有许多人放声呐喊,犹如梦魇。突然,一壶凉水“啪”地泼到脸上,克用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独眼,脸上尽是茶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挪到了床下,边上一个名叫郭景铢的侍者正焦急地注视着自己。克用晃了晃麻木的脑袋,扶地站起身来,这时房间里的烛火已经全都熄灭,只有微弱的月光照进门来。窗户边,门旁站着十来个手拿弓矢、脸朝外的汉子,克用依稀看清他们正是史敬思、薛铁山、李存孝等人,再向外瞧,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影正在蠕动。忽然“嗖”的一声,一支流矢从窗口飞掠过来,“夺”的一响钉在地板上。这时郭景铢神情紧张地低声说道:

    “汴帅谋害司空!”

    今年三十三岁的朱全忠,是残唐乱世中出类拔萃,光芒耀眼的一位风云人物。然而,他的出身,却寒微贫贱到了极点。

    在被唐僖宗赐名“全忠”之前,他的本名叫朱温,是宋州砀山人氏。父亲朱诚,是个梦想着走科举道路平步青云的读书人,在多年名落孙山之后,不得不以私塾教师的低贱身份养家糊口。尽管内心满是仁义道德,口中尽是孔孟先哲,但却贫困潦倒,连家人的肚子都填不饱,不到四十岁就抛下妻儿病死。母亲王氏带着三个儿子到一位名叫刘崇的远亲家中寄居。但因为朱温终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乡里父老无不厌恶,刘崇也经常杖责怒斥他。童年、少年的日子,便在贫贱和被轻蔑中悲惨的度过。

    “泼皮朱三!”

    这样的侮骂声伴随着朱温长大。然而,当乾符年间王仙芝、黄巢等群盗啸聚河南时,泼皮朱三的心中,也不知不觉蠢蠢欲动了起来。

    ——好吧!与其在这穷乡僻壤一辈子受人轻贱,像狗一样活着,像狗一样死掉,不如干脆拼了这条贱命,让世人都对我朱温刮目相看!

    年轻人暗自思忖,于是和兄长朱存一同投奔了黄巢,此后跟着贼军转战了半个天下。朱存在广州被矢石击中而亡,但朱温却在血与火的生涯中成长了起来,逐渐精通了兵法和统御术,同时,也形成了多疑、沉着、反复无常的个性。胸怀和视野,也不断开阔,渐渐有了包容宇内的志气雄心。对于刚入伙时万分仰慕的“黄王”,他也开始产生了怀疑和轻蔑。尤其当黄巢入关中称帝之后,这种轻蔑感愈来愈强烈起来。

    “那个家伙的眼睛,只看得见别人的缺点,却察觉不了自己的短处。”

    在入关之前,黄巢以“铲除贪官污吏,重振大唐朝纲”的理念作为起义宗旨,指责唐朝诸多弊端,大多切中时弊,也获得了广大士庶的认同和支持。但入关称帝后,他的施政却更加拙劣,而且贼党之中也派系丛生,互相倾轧,没有半点新兴气象,军政两方面的败笔不断,到最后甚至开始默许断粮的军队食人,成为真正的天下祸胎。

    ——以他的器量能力,最多不过能当个谏官,却被空想冲昏了头,妄图夺取天下,真是可怜又可笑!

    朱温冷冷地想着,但亲眼目睹这样的二流角色也能使得天下震动,唐廷仓皇逃窜,他的胸中猝然产生了更加旺盛炽烈的野心。

    ——说不定,我也能平定这个乱世,成为一朝一代的开国之主。无论如何,怎么样也不会比黄巢作得更差劲了。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他便毫不犹豫地投靠了官军,转而镇压贼军。关中战役之后,朱全忠又带着数百人东下,赴任宣武节度使。此时,汴、宋一带流寇云集,府库竭尽,城池毁坏,但全忠却益发自信振奋,几乎无日不战,以惊人的气势和斗志重建起辖地内的秩序。当黄巢、秦宗权百万之众围困陈州时,他又第一个响应陈州刺史赵犨的求援,率部前往相助。这位潦倒塾师的遗孤泼皮朱三、追随黄巢横行天下的贼将朱温、缺兵少粮的宣武节度使朱全忠、以及后梁王朝的开国之主朱晃,此刻正处于一生当中最为坚韧奋斗的时期,焕发着勃勃的雄心和令人折服的魅力。

    但是,就在这时,朱全忠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位同样志向远大,才能杰出,而且拥有无与伦比实力的人物。他就是比全忠还年轻四岁的独眼龙李克用。无论功绩、声望、地位、军势,全忠没有一样比得上克用,而对方那刚强慷慨的性格,对志向的执著,更令全忠感到刻骨的恐惧。

    ——假如起点相同,我一定不会输给他。但这个李克用,却生来就掌握了天下最强劲的沙陀劲旅,拥有代北诸部的支持。这样的竞争,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全忠切齿痛恨。每当与克用在一起时,他虽然都若无其事的进行笼络,但在内心深处,却仿佛又回到了被叫做“泼皮朱三”的日子,强烈的自卑感笼罩身心,无比痛苦。

    ——时溥、秦宗权、王重荣之流,甚至黄巢也都不是我的对手,但如果无法打倒、消灭、铲除李克用,我这一辈子都会生活在独眼龙的庞大阴影之下,无法出人头地,一展抱负。

    无形之中,他渐渐将这位结义弟弟视为平生最大的敌人。不知有多少个夜晚的噩梦当中,要么看见克用傲慢地骑在自己头上冷笑,要么看见自己满手鲜血地站立在克用的尸体面前。种种幻觉把全忠折磨得形销骨立,无法自拔。

    ——杀死李克用!

    全忠好像患了强迫症的病人,满脑子只剩下这个可怕的念头。当克用凯旋返镇时,他想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也没有办法了,于是强作热情把克用请入汴州城中,将随从全都在酒宴上灌醉。当天夜里,命令牙将杨彦洪用车辆阻塞各处街巷道路,又在上源驿四周树起栅栏的包围圈,由部将朱珍率部攻打下院的克用从官和亲兵,庞师古、朱友裕等人则围攻上院。整座汴州城,顿时化为刀山枪林,铁桶般围困住了沉睡于醉乡中的克用一行人,夜间丑时(1-3时),全忠亲自在军府前点起烽火,数千汴兵顿时如潮水般向上源驿涌去,展开出其不意的猛烈袭击。

    当克用被侍从唤醒时,上院已经被四面合围,从下院也传来激烈的喊杀声。月光之下,无数人影在房前房后晃动。突然,有人冷冷呼喊一声:“上!”汴兵顿时呐喊着冲杀上来。守卫门前的史敬思、薛铁山等勇将也毫不示弱地还以怒吼,发出一支支箭矢,敌人中间惊呼惨叫声不断,一具具尸体“啪”“啪”倒在地上,攻势被打退回去。但只喘息了片刻,又叫嚷着冲了上来。同时,也有一支支流矢向院子里射进来,密密麻麻插在窗棂上、门框上、地板上。不少侍卫们的身上,也中了好几支箭。

    院内院外的攻守时断时续地进行着,一直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天色变得更加昏暗,院落里吹起了大风,树叶发出瑟瑟的悲鸣,克用抬头望着夜空,看见乌云密布,月亮逐渐隐没,他心中一凛,心想很有可能要来一场暴风雨了。

    由于月光越来越微弱,双方的视野范围也缩小了。汴兵暂时停止了进攻,黑暗中人头不断晃动,过了片刻,人群中亮起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一张张血污而狰狞的脸孔。忽然,空中响起“嗖嗖嗖嗖”的齐射声,上百支火箭飞泻而入。一霎那间,院子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快灭火,别让火势进屋来!”

    侍卫们不得不分出一半人手灭火,但因为没有水源,只能用被子、席子来扑打,收效十分有限。而在火光之中,院子里如同白昼,汴兵毫无阻碍地开始放箭,一连射倒了三四名侍卫。一面要对抗火势,一面又要躲避敌人的箭支,克用等人顿时手足无措,房间里温度渐渐升高,桌子、床榻纷纷燃烧起来,人们不禁感到大势已去。

    就在这时,空中亮起一道好似要将夜空一劈两半的电光,随后雷声如爆炸般响起,一场全无征兆的狂风暴雨“哗啦啦”倾泻下来,将火焰完全扑灭。雨势如巨幕般笼罩了汴州城,克用淋着雨,不由大声狂叫:“得救了!”

    在雨幕和夜色之中,汴兵看不清院子里的动静,大雨几乎封锁了每个人的视觉和听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哗喇喇!”第二道电光闪过时,大地一瞬间有如白昼,这时汴兵突然发现敌人已经杀到了眼前。

    “快迎击!消灭他们!”

    一名都头刚叫出声来,就被像猛虎般扑来的李存孝一鞭打碎了天灵,克用和部将们都在暴雨中发出比雨声更嘹亮的喊叫,头也不回地冲进人群之中。鲜血从人体中无间断地飞溅出来,又在瞬间之后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汴兵的数量,在这种目不辨物的环境下反而变成了累赘。克用一行人只管往前冲锋,挡路者格杀勿论;汴兵则又要顾及身边的自己人,当喊杀声逼近时,慌乱拔刀乱砍,往往自相残杀,一片混乱。

    就在这样的情势下,克用终于冲出驿馆,他记得出门向左转就是通向尉氏门的道路,于是吼着:“往左边冲!”众人借着电光照路,踏着水洼**地不断奔跑,前面出现几辆大车斜摆在街巷间挡住去路,李存孝、李嗣源两人冲上前去,一个用手推,一个用长槊挑,清开道路。大家跳过翻倒的车辆,脚不停步冲到汴桥之前,克用突然感到迎面扑打来的雨点中混着一声弓弦响,一支飞矢已经强有力地贯穿他的大腿而过,他脚下一个踉跄,当即摔倒在泥泞之中,半身剧痛。他手捂流血的伤口,抬起头来,这时夜空一亮,汴桥上出现数十名伏兵,为首那个拿着角弓的年轻人,正是朱全忠长子朱友裕。

    义儿们惊呼着扶起克用,克用高声对着桥上喊道:“朱大郎,你难道要用我赠你的弓矢来杀我吗!”黑暗中一阵沉默,当闪电又亮起时,朱友裕手中已换了一张弓,雨声中传来冰冷的话语:“父命不可违!”又是一支长箭急射而来,“乓”的一声,被存孝一鞭击飞。

    就在这短短片刻之内,史敬思和薛铁山也已双双发箭,黑暗中传来朱友裕的****和倒地声,众人搀扶着负伤的克用冲杀过去,伏兵惊慌地护住友裕退去。一行人如疾风般冲过了汴桥。

    “把司空的披风给我!”

    随着史敬思的一声怒吼,天地间又是一亮,克用看见大汉全身湿透,面目如同阎罗般令人惊怖。他听任从人将披风解下交给敬思,敬思迅速穿上,在泥水中跪倒在地,由于愤怒和激动,声音完全变了,以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嗓音庄重地说道:“请诸位护送司空出城,敬思在此充当诸位的后拒,决不让一兵一卒过桥追赶!”

    话音刚落,他立刻跳起身如金刚般站在桥头,再也不回头看克用一眼。其他人无暇答话,火速搀扶克用冲到尉氏门前。此时城门上锁紧闭,大家又从阶梯登上城墙,一个个解下腰带,打起死结结成长绳,从城头垂了下去。

    “请司空抱紧我的腰!”

    薛铁山对克用叫着,等克用照办之后,他一跃上了城墙顶,这时汴桥上传来人声鼎沸,一个嘶哑豪迈的声音压倒风声雨声和汴兵的呐喊声冲天而起:

    “名震天下的河东李克用就在这里,有本事的——”

    话音未完,一道比先前更为强烈的闪电劈开夜空,史敬思的怒吼声戛然而止。就在这时,薛铁山握紧长绳,双腿一蹬,整个身体连带着背上的克用一同腾空而起,如流星般坠入黑暗的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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