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满脑子都是机器检出不合格产品时发出的尖叫声,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哪一块是轻松的,连思想也疲塌塌的扶不起来了,并不像老季所说的那样“这活又不累人”。(
大神求笼罩)好在无师自通的唐吉,很快就掌握了工作流程,干活时也还不至于太犯难。
有人还没下班,就盼着快快熬到头,好让自己倒头大睡,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充耳不闻;有人一下班,便打了鸡血般的浑身燥热,急吼吼地四处乱窜,逮着什么就玩什么。这就是人各有志,无形中存在的巨大差异了。
不好说唐吉属于哪种类型,那样去区分未免过于简单草率,一定会因此犯下认知上的错误。(
神赌狂后)他的与众不同特立独行还是显而易见的,他不住在厂里,宁愿自掏腰包租房。倒不是怕跟人打交道,实在是受不了那一室八人重叠混杂的乱象,会随时掐断自己的思路,破坏了时常要做的好梦。
刚来时厂里的人和事有太多的地方让他看不惯不合心意,但经过些时日的打磨,他的品性便悄然发生了变化,渐渐地也就适应了习以为常起来。人是很奇怪的,起先往往是一块块铁疙瘩,有棱有角的并不规则,喜欢刺别人的肉。可一旦熔铸开来,丢进模具,成型后就变成了千人一面被社会所确认的合格品,温顺地甘自被别人利用。(
剑傲重生)
当然,这些世俗的观点只适用于常人,于唐吉就得另当别论了。尽管因为他身陷其中,难脱其囿,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但你千万不要因此就错以为他已落入了俗套,沦落为俗人。所有暂时的屈就,不过是为了生存的表面现象,其实在他的心中无时不在酝酿着彩虹,但要等那风雨之后,方才惊现于天日。
刚刚由他勇猛发起的招工之壮举,岂不就是最具说服力的佐证?可不要轻易低估了鸿鹄的志向,不然你还不就成了燕雀!他和所有人一样,在同样的境遇中做着同样的工作,客观上不属于另类。但同时他却有着一般人所不敢想不敢为的意志,主观上的人生和未来充满了未知的变数,而不是一进入模具就成了千篇一律的形状而终生不改。(
杨州书团)他会否会应声落地,成为一众的榜样代表?!
在生产科长惯常的车间巡视时,不可避免地要和唐吉打上照面。从他被纸烟熏得失去光泽的眼中,难以发现有价值的内容。就像是在浑浊的池塘里,难以找到你所失落的东西,即便是有幸被你摸出来,也早已被弄得面目全非失去了再利用的价值。
唐吉却是有些不管不顾地拿目光迎上去,仿佛是极具穿透力的探照灯在深夜发出的强光,要把隐藏的阴暗暴露出来。但这隐藏物却不是固定的,而是流动性极强。(
斩天成圣)生产科长并没对唐吉表示一点特别的地方,有的也只是有关生产上简短的问询。如同一阵风从草尖上掠过,有些响动但并不留痕。
对于别人这不过是常态,可在于唐吉却大大地存有不同。在自己身上刚发生的非同寻常事,怎么能不疼不痒轻描淡写地被一笔带过,如何对得起良心又如何让自己甘自忍受?工作是不顺心的,若不能由此得到重视发生些什么改变,他自己都不知道将怎样继续下去。这在他和生产科长之间,应该有某种默契的心照不宣呀……
唐吉的内心活动实在是丰富,不过再多的内容理一理归集在一起,会让人发现也不过是——沉不住气了!唐吉想利用目光的含义挑破些什么终归是枉然。(
温家女儿)有时候拿一枚钢针挑破只血泡都不易,何况你的目光并不含有刚性的成分,生产科长也不是一只血泡。面对任何事你一旦找不准位置,就会无从下手;此时的唐吉对于这层含义,怕也有更新更深刻的认识和理解。
上班时间,工作外的事不便搬出来示众。但唐吉却不认为自己的事是工作外的,而偏偏是大于工作之上的!思来又想去的,唐吉也终没能谋划出什么可行的方案,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进展。面对事态发展的深入,唐吉怎就一下子变得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起来?也许一切只不过是发生与发展无关,什么再进一步又从何谈起?但唐吉可不是轻易言弃的弱者,即便是徒劳也不允许懈怠放任自流……
发现厂子外的招工启事有了新的内容,变得有些机敏起来。其中有一条,把工资标为一千八到四千八不等,和唐吉策划的方案有异曲同工的相通之处。在唐吉不知情的情况下公然贴出,算不算侵犯了版权?一千八高出了最低工资标准,四千八可是目前普工工资的最高点了,而在这最高和最低之间,就会让应聘者生出无限的遐想。
随着年的远去,鸟们也都有了归笼感。外面的林子再大,也不属于自己,何况现在的林子大都不是自然态,险恶四伏地让鸟们惊慌惊魂。什么蓝天白云,什么志存高远?飞来飞去的,最终还不是为了那点口食!还是回到笼子里踏实些,再怎么样也还有可供果腹的食粮。
找上门来的渐渐地多了起来,从之前的门可罗雀到现在的门庭若市,正像生产科长预测的那般,从卖方市场一下子就跳到了买方市场。由于时机不同,唐吉那绝妙的十三套方案也就彻底失去了用武之地,看来大都要胎死腹中了。难免让人有此一时彼一时的感慨,甚至于扼腕……不过厂子里所具备的网实在是小的可怜,手忙脚乱的终难网住什么上色的鱼儿,捞到的只不过是些小鱼小蟹小虾米。
看看招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老的老小的小,老得都快到退休年龄了,小的才刚刚从妈妈的奶水里爬出来——这和唐吉的标准实在是相去甚远——不过倒也是收获颇丰,足以满足一时的需求了。
时常和生产科长一同巡视,或是各自为政,然后在某处会合碰面,交头接耳地商议些什么的一个瘦小得不起眼的老妇人,倒是引起了唐吉的注意和好奇。那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定价值不菲,不过硬纸板一样地挂在稻草人的身上,就显得滑稽可笑了;那双烂桃似的眼睛,倒是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唐吉在工作的同时,总是在精心观察着一切可能发生的变化,也实在是难为他的良苦用心。他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老妇人的与众不同,向老季一打听,果不出其所料。这妇人有着不同凡响的身份,她就是公司副总,老板的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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