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嫣红从成羽面庞飞过,他嗓音颤颤道:“武戏么……看得比较少,不过京剧里,《三岔口》与《大破铜网阵》确是很精彩的武戏。(
拒嫁前夫:娇美毒妻不好惹)
前一出取自《杨家将》,宋将焦赞打死奸臣谢金吾,被发配沙门岛,途经三岔口,投宿在刘利华夫妇店中。
大将任堂惠奉杨延昭之命暗中保护焦赞,不料在店中与刘利华发生误会,双方在黑暗之中打斗起来,正当难解难分之时,刘妻将焦赞救出,误会消弭,同奔三关。
刘利华、任堂惠二人,在只有一桌二椅、灯火通明的舞台上,通过一套生动传神的虚拟化动作,将在黑暗中打斗的场景真实地表现了出来。
其武打动作虚中带实、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印象较深的一段中,任堂惠站在桌上,刘利华站在地上,二人以慢动作左右顾盼、相互试探,其身型、神情、动作既充满艺术表现力,又富于喜感。
大量喜剧元素的融合与运用也是这出戏的一大艺术特色,如二人在黑暗中将桌子同时抬起,又同时放下,刘利华一不小心被桌腿砸到脚,疼得乱蹦等生动表演,都颇具幽默感。
《大破铜网阵》选于《三侠五义》后半部。
北宋仁宗时期,襄阳王赵珏蓄意谋反,私建冲霄楼藏匿谋反盟单。(
昏嫁总裁)
巡按大人严查散带领白玉堂奉旨查办,襄阳王对其威逼利诱不成,定下盗印毒计。
巡按金印丢失,形势被动,白玉堂只身前往冲霄楼夜闯铜网阵,三探冲霄楼,误触机关深陷铜网,被乱箭射死。
襄阳王将金印抛入逆水寒潭,白玉堂三位兄长会同黑妖狐智化、北侠欧阳春、丁氏双侠,大破铜网阵,捞回金印,擒获襄阳王,火焚冲霄楼。
其武打部分相当精彩,在破阵一节中,智化穗子剑、蒋平峨眉刺、欧阳春大片刀,各显神通。
智化一系列动作,穗子上膀子、踢穗子、舞花穗子漫头、舞花接刺肚,将穗子剑运用得游刃有余、花样叠出,极富艺术表现力……
不过对于武戏,我的确不太喜欢。
不知为何,我的性子里,存不住激烈、喧闹的东西。
相较而言,我更喜欢青衣这个行当,享受她们凄恻、缠绵、坎坷故事中怨艾、幽冷、婉转的韵味。
青幕开处帘影低,只轻闻,胡琴语。
捻兰指香生袖底。一袭水衣,褶裙稍提,孤影照暗壁。
眉结丁香无处泣,心锁芭蕉何人倚,檀唇启处他人句。(
恶魔首席的正娶情人)
流转迷离,微步频移,剩脂痕粉迹。”
成羽略顿了顿,迟疑一霎,试探问道:“不过,你说,一个男生,是否不应当如此?”
何远始料未及,顿觉错愕,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却见成羽目光从自己脸上滑落,绛红着脸,低语柔声道:“嗯……其实,我又何尝不明白,一个男孩应当喜欢运动,迎接挑战,过一种颠沛流离、充满刺激的生活,而不应耽于温软柔媚。
一个男孩应当勇敢果毅、坚强挺拔,不该优柔寡断、温情款款,被别人“二姐”、“二货”地喊着。
可是,你知道么?
我曾一度试图改变,你知道我为什么到君再来饭店帮工么?
没错,是赚钱,可赚了钱干什么?
学校补助和村镇扶持项目已为我缴清学费和生活费,我没有必要为那些辛苦奔波。
月底结账领了薪水,我都到市中心的天合堂中药店抓药,初次诊医时,我鼓起勇气,绷直面皮,紧张地向一名老中医询问,为什么同龄青年都已长出胡须,而独自己唇边却一片粉白?
他扶了一下松垮的眼镜,盯我看了片刻,温和地说,你本就眉清目秀,因而须发稀少。(
从零开始)
我感到一阵困窘,拳中赚满了汗,嗫喏着说,不是,我指的不是这个,为什么我的话音里一阵绵软,没有力道?不像别的男孩子……
提到这里,他恍然明白,豁然道,荷尔蒙分泌不足……
我抿着嘴唇,吃力地点点头。
很长时间,这一名词就咬在我牙齿根下,总羞于讲出口,每要向他讲出来时,却又生生吞了回去。
他为我抓了中药,药方至今我还清楚记得:
黄芪30g,党参24g,炒白术15g,茯苓15g,白芍12g,砂仁10g,厚朴10g,桂枝10g,内金15g,仙茅10g,仙灵脾15g,巴戟天15g,肉苁蓉20g,杞子15g,补骨脂24g,生姜10g,炙甘草10g,大枣8枚,共18味草药,煎服。
持续服了三月,资金渐不济,因而才想法赚点钱来用。”
他稍顿了顿,接着说道:“虽说运动是属于每个人的,但我更相信天赋。
小时候,偶尔听到牧羊人嘹亮的歌声,我便学着哼唱,且音色甜美、音调精准。
上小学以后,开始学汉字,我入门也很快,连续几年都是年级第一。(
修仙狂徒)
再大一点时,老师带男孩打篮球,不知为何,我与篮球之间有股莫名的疏离感,竟没有丝毫**想要触碰它。
比起速度、激情、纷扰,宁静、简单、细腻、新鲜的事物更容易与我的内在达到契合。
四五岁的时候,见到死者出葬时悬在棺前的五色花圈、金银斗、雪柳、白帆,不管吉祥与否,只是觉得漂亮,就用剪刀将彩色粉连纸裁成这些形状,张挂起来,任风飘转,直至被奶奶发现,喝止。
陪奶奶看戏以后,小旦、花旦、刀马旦、青衣的装饰华美靓丽,给我深刻印象,回到家后,便将毛线裁断,制成穗子,挂在耳前脑后作青丝长发;用一根绳子将各式纽扣穿连起来,箍在额前,作鬓花贴面。
奶奶出门,家里没人的时候就偷偷拿出来,装扮好,捻起兰花指,学着记忆里戏子的模样咿咿呀呀胡乱唱几句,对着镜子孤芳自赏。
若听到街上的丝毫响动或是奶奶推门而入的声音,便慌忙取下,放进妆奁塞入床下,脸上立即浮出一丝不安与歉疚。
有段时间,我记恨奶奶,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她都把我当成女孩看待,不让我和其他男孩子爬到半山腰掏斑鸠窝,怕掉下来摔坏了;不让我一人站在峻峭的山岩,怕不留神坠入深壑;不让我学着骑自行车,说马路上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被哪个不长眼的撞一下,小命儿就没了……
却只许我刷锅洗碗、择菜做饭,只许我用功读书、好好学习,只许我做她的小尾巴儿,山里、田中、集市,与她寸步不离。(
烈火军婚)
她让我蓄着长发,从中间分成两绺,盘起来扎为两只丫髻。
每次出门时,都给我换上青色绸裤、粉色长衫,用墨笔在稀疏的眉上勾出两弯柳线。
我拿着镜子映照,心中有股微妙、细弱的别扭,脸颊渐渐晕起一丝血色,红扑扑地,清秀可人,越发像名绰约女子。
开始并不当心,随它去了,渐渐地,同村的孩子不时嘲笑“假妮子”,奶奶呵斥着将他们赶走,而我内心的怨愤更一点点累积起来。
后来终究爆发了。
一次出门前,我将她递过来的粉青女儿装扔到地上,大发雷霆道,奶奶,你就那么不喜欢男孩么!
她却只是坐在柴堆边,重重叹了一口气,不言语。
我哭闹不止,她缓缓站起身,用自然寻常的语气说,如果穿不惯了,以后就不要穿了。
侧身离去的时候,却见她腮边落了一颗浑浊的老泪,将她面上的褶痕都填平了。
见她哭了,我的哭闹骤时哑然无声,内心怅惘而困惑。
孤母寡孙艰难的生活面前,未曾见她松懈、落泪,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我伤透她心了么?
我追悔莫及,涌起一阵心疼与哀怜,之后仍旧乖乖地穿上粉青衣服,等她带自己赶集、串门。
她向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浅浅地落在我的眉间,我无意间瞥到,那束坚强利落、沧桑古老的目光里,多了几缕忧郁、疑惑、担忧与不忍……
一种混杂得说不清的滋味,如荆棘的勾刺,扎着我的眼睛,扎着我的内心,隐隐作痛。
大学到校前,她让我带她坐车进城,买了些一直以来我很喜欢的衣服,浅色牛仔裤、洁白衬衫、深色窄肩外套……
回家穿着新衣,她为我扯平衣领上的褶子,眼里溢出欣喜和愉悦的光芒,赞叹,真俊!我们羽儿,穿了红妆,就是水灵灵的姑娘,比起其他丫头片子,不逊毫厘;穿了男装,就是精干帅气的小伙子,方圆几里,哪里找出一个这样标致的后生!
忽而眼神中的亮色暗淡下去,带些难舍与不忍地说,我知道,有件事你心里一直怨我,怨我从小把你当成小妮子,可我也不得已。
你妈因生你难产而死,不久你爸也得病去世,你爷爷去得也早,只剩下我们娘俩孤苦伶仃,相依为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手操持,艰难度日,你知道奶奶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像被扔在荒岛上,无倚无靠。
我开始信佛,积德行善,我们村子十里之外有座光信寺,每月初、月半,我都背着你,烧香请愿。
一次,经院门前走过,光衍大师招手道,这位施主,请进来答话。
那时你正在我背上熟睡,我走入庭内,光衍大师双手合掌,背向而立,朱红袈裟被菩萨佛光映照得闪闪发亮。
他缓缓道,施主,你面相凄苦,可是遇到困厄,而笃信佛门么?
我心内不觉一紧,身子在烛影中微晃,道声是。
他又道,你命里无子。
我一惊,他如何知道?
他转过身来,望了我一眼,目光里似有千钧力道,沉声道,你命里没有男丁。
我侧首看了你一眼,问他道,大师怎么说我命里没有男丁?背上便是我的孙儿。
却见他不言不语,嘿嘿而笑,转身离去。
我回到家中,仔细琢磨,料想大师话语未必是真,但心内仍觉惶惑、怯怕。
思虑再三,才想出这法,男扮女装,障世人眼,障佛祖眼。
这些话语本不该对你讲,可你是我唯一的支撑,本想将你永远箍在我身边,又深知你迟早长大成人、龙腾四海,况且我还有老死之日,终究不能遂愿。
只好对你讲出来,虽说你我心中不信这些签语谶言,但在外毕竟当心,生活起居,全凭自己料理。
千万不要结交坏人,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多管闲事。
从那以后,我才明白奶奶一片苦心,也越觉察她的不易。”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