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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梦寒 Chapter.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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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渺的尘埃在米色的光线中旋转、浮沉,一粒粒叠摞着,附在滴血的疮口,带来一跃一跃刺心的痛。(末世仙府

    头顶的风扇吱吱呀呀哼着跑调的老歌,一轮轮转成无底漩涡,将光影、温暖全都吞没。

    屋角的熏香冉冉升腾着缕缕烟霭,一截截断落,温馨快乐的回忆,星星点点地烧残、褪色。

    暖风扬起帘子,送来一阵潮闷,心口浓得散不去的忧愁,被捂得发霉、溃脓。

    世界突然间静得出奇,色彩、光影、声音、气味、温度,都顷刻间分崩离析。

    谢谢亲爱的自己,还有勇气听完那句最害怕听到的话,还有力气说些辩白的词语。

    厌恶可鄙的自己,竟对不值得付出的人深爱了那么久,竟在最不该的时候涕泗横流,竟在这苍白的分手仪式上奢望他蓦然回首。

    眼泪无声从子枫脸颊滑落,印下一挂蜿蜒的湿痕,洁白纤细的绒毛在其间扎煞着,一副梨花带雨的愁容。

    微微的疼痛在心上咝咝分泌着,渐蔓延至全身,她的璀璨世界如坠地玻璃一般摔碎了,渣滓遍地、一片懵然。

    阵痛让忧伤显得更加真切、卓荦,继而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呐喊:“柳皓,我离不开你,请你不要抛下我。(皇室偶像公主法则)没有你,我便没了全世界;没有你,我宁愿跳下去,不如去死!我跳下去,柳皓,你信不信?!”

    声泪俱下,面容惨淡。

    在柳皓心里,他与子枫感情的终结是他与十三妹恋爱的新生。

    他眼中浮现出了十三妹的模样:眉眼盈盈、一派天真,便冷冷道:“爱情本图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何必以生死相逼迫?你如果执意,随你便好了,没人拦着。”

    子枫心冷如灰,眼泪哗然而下,望一眼在风中扑扑摆动的窗帘,向风口扑去。

    晓冬见事紧急,忙伸手将子枫拉住。

    何远亲见柳皓言行,愤慨难抑,一跃而起,向柳皓脸上重重掴了一掌,响声尖利清晰,向四处扩散开去。

    门外早聚集了凑热闹的人,嘈杂一片。

    柳皓脸上登时亮起五个红色血印,他满面涨红,厉声向何远斥道:“我的事你他妈少管!”

    何远干净利落回骂一声:“你他妈混蛋,卑鄙无耻!”

    声音透过房门,越过拥挤的人群,回荡在空旷狭长的楼道里。(腹黑少主甩不掉

    他瞬即拉过子枫,甩门而出,向熙攘的人群飞了一个轻蔑鄙视的眼神,愤愤而去,又一路小心叮咛、抚慰子枫,将她送回宿舍。

    何远未曾料到长久以来自己内心对柳皓的积愤与不满竟通过这样的方式宣泄,而原本只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浑浑噩噩挨过四年时光,从此一身轻松,他是他,我是我,两不相欠。

    突然的变故让他有些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面对。

    送过子枫后,他独自在空荡无人、溽热黏湿的空气中走着。

    于热风中翻起、落下的浅黄刘海被阳光烤得有些发卷,他紧蹙愁眉,心中一片纷乱。

    他从裤兜中摸出手机,思忖片刻,斟酌词句,认真拼下一条短信,发给一位比邻天涯的海内知己:

    教官,你说会不会有一个时刻,紧促逼仄的生活将自己挤入一条死胡同,向左无路,向右亦无路,前进无路,后退亦无路?

    于是从此便徘徊逡巡,踌躇不前?

    心心念念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可卡在这山穷水尽、举步维艰的关口,怎又知何处是转机,何时是转机?

    每当陷入彻底的迷惘与绝望中时,他都想到教官,这个仿佛脱尘绝俗、不食人间烟火的知己,想到他思考问题、处理问题的立场与方法。(都市神才

    他似自己命中的贵人,每一略微点拨,一切壅塞便都疏浚畅通、自然流泻。

    二十分钟过后,教官回道: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事物自有其生死消长的自然规律,顺之则兴,悖之则衰。

    即便身困绝境、亲临死路又如何,世间自有万全法,山不转水转,水不转风转,风不转云转,以不变应万变。

    若身边的形势境况轮转流变,你自泰然萧淡,彼时的困境便是这时的转机,这时的转机也可能是来时的困境。

    因而何愁徘徊逡巡、踌躇不前?

    你若静止,事物若皆撤退,不也是一种前进么?

    何远欣然点头,暗想,其实这些道理自己都懂,只是不知为何,似乎只有从教官口中说出,才分外具有感召力。

    回到宿舍,何远神情态度一如往常,仿佛从未发生什么事情一样。www.lishu123.com

    却见柳皓对自己眼神表情,多少不同于平日,增了几分寒意与芥蒂。

    不论怎样,比起之前模糊不清的彼此疏离,这矛盾激化、情感宣泄过后的隔阂与忤意却更让二人感觉舒坦。

    柳皓似被何远一掌击醒,开始从刚才薰醉混沌的情境中复苏:他诧异于自己对子枫的无情,诧异于自己竟将对她的移情别恋、始乱终弃看得那样理所当然、毫不愧怍,诧异于自己对感情与生命的漠视与缺乏敬畏……

    心中不禁暗暗赞叹,何远这巴掌打得真妙,因而对这事并未多少存心在意,不久便烟消云散了。

    只是有一丝轻浅的落寞忧伤,缓缓摇晃于他眉间心上。

    脸颊似蒙了一层淡黄的尘翳,灰蒙黯淡,失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眉峰突转,向两畔重重捺下,眸子里注了些天蓝色的水泽,深邃而略显忧郁。

    他话语渐枯,少了几许戾气与生机,连游戏也几乎不打了,宿舍再没了往日刀兵相接、子弹出膛时厮杀、呐喊的声音,却多了些乏闷、沉寂,无声无息、落地开花、蔓延四处……

    他也如张晓冬一般,开始在衾间枕上进行生命的新陈代谢、兴衰更替。

    塞着耳机,高亢激越的音乐声从耳蜗间隙漫涌而出,隐约飘荡在寝室烫得发粘的空气中,一遍遍回响,依旧是那首他唱不烂旁人却早已听腻的《王十三》,很枯燥无味、字不成文的歌词,癫狂高昂、肆意呼啸的节奏,他却如遇珍宝、爱不释手、反复体味。(九重韶华

    有时嘴唇停止蠕动,半开半合着,任音乐鼓噪而过,而眼神与灵魂,如被突然挖空般虚幻而茫然,呆滞无光、不轮不换,陷入久远的回忆。

    至深情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如黄昏前的一帧剪影,尤带余韵,眼中蓦地闪过一束洁白柔软的光,似要将世界融化。

    何远望其情形,知他回忆中丽姿倩影定是十三妹,眼前又忽地滑过秦子枫哀戚悲怆的眼神,不觉心中一阵本能地厌恶与悲悯。

    风度翩然、气宇轩昂、家境丰盈,柳皓身上透着一种纨绔浮浪、玩世不恭的气质,游戏人生、玩弄感情、杨柳风月,他的生活中少了简单、朴素与踏实,如游弋于空中的风筝,向更高的天边跃跃触探。

    起初他以为,他与他的分歧和认知差异,源自性格与情感的不同,到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而是身世、背景、经历这些看不见却总存在着的东西。

    他与他之间,有条无法拼接、难以跨越的罅隙,将其生活拆成两截不同质的部分。

    在他眼里,用“健朗混沌”四字形容柳皓再恰当不过。

    明朗清爽中掺杂一丝隐约的忧愁,清健豁然间透着一股依稀的桀骜,他仿佛一块略有瑕疵的玉石,却缺乏它的至刚至坚。

    明丽与晦暗于他身上两相交融、难分彼此。

    最初,他的健朗清爽吸引着自己,从他那里,似乎看到了自己身上所没有的阳光与希望,使自己逐渐酝酿出一种想要惨淡经营将自己生活打理得井然有序、绚丽多彩的渴望。

    到后来,那丝淡淡的桀骜不恭、不以为意掩盖了他身上几乎所有光泽,投入自己印象的,没了丰盈皎然的血肉皮毛,只余一副空荡浮薄的躯壳。

    他不会用心珍惜,不会细细品味,自矜坦荡且理所应当地追逐尘世的快乐,又无可奈何被尘世纷壤所困扰。

    是啊,在他身上,世俗气太浓,虚荣、浮华、无所事事,悄无声息地蛰伏于他灵魂深处。

    虽见他对十三妹深思怀想、颇赋深情,何远依旧料定这段感情终难长久。

    哀婉嗔叹、顾盼流连,不过一时思春意绪,等时间一长,乏了、倦了、累了,自然就散了。

    他只懂游戏玩乐,哪懂责任与专注!

    他向柳皓床上匆忙飞了一眼,却见他呆呆望着屋顶,时而欣喜,时而叹息,想他情随意转、相思频换、花月风流、怨艾叹惋,不禁淡漠、轻蔑地翻了翻眼珠,嗤之以鼻。

    月色如霜,在窗前明晃晃淌了一地,其间枝影斑驳,如水中荇藻交错。

    热风透过窗户笼纱疏漏而入,摩挲着挂在墙壁上的明星海报。

    乳白月华下,几只娥蚊在丝缕光束间翻飞、追逐,发出如针尖一般锐利狭细的嗡鸣。

    深夜的寝室,昏暗而闷热,一片濡湿浑浊,并不时传来身体辗转翻覆、嘴唇懒懒咂动与恍惚之际喃喃呓语的声音。

    何远赤身躺在褥被中,身底悠悠传来一阵黏湿与潮濡,肌肤上如笼了一层薄膜,汗液津津。

    洁白蚊帐从床头垂下,笼罩在眼前,将身体与外界相互隔离。

    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燥热将睡意驱逐殆尽,只好瞪圆眼珠,于黑暗中滚滚翻动,心底狠狠咒骂这该死的天气。

    柳皓微微拉起了鼾声,继而是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语,字词音调黏连一处、无法抽离,只能依稀辨清其中“十三妹”的名字与咯咯的笑声。

    何远暗暗啐道,呸,梦里也不忘花前月下、风流成性,尽他娘糟蹋别人感情!天天就这么点破心思,男欢女爱、你侬我侬。光荷尔蒙与津液也得多产生几公斤罢……

    他无聊之际,对柳皓一番戏谑调侃,却又转念一想,不觉心中一惊:

    即便风流倜傥、寡情薄意,终有一人,他愿倾心付与。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看他景状,难道这一人心便是她么?

    难道他此次果然当真,转念成痴不成?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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