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枫心中渐腾起复仇之火,她扬起一只胳膊将脸上泪痕擦干,眼中放射出冰冷决绝的目光,紧咬钢牙,心中暗自盘算。(
逆世裁决)
她向何远发条短信,约他晚上七点在手工艺品一条街三楼快乐时光咖啡馆见面。
何远收到邀约,不觉惊慌,心想他定是询问柳皓情况,本想拒绝,可又想,她才失恋,诸事不顺,何不做回顺水人情,宽解安慰一番也好,便应了约。
何远七点准时赴约,却见她早先来到,坐在落地窗前一对双人卡座上,镶淡紫罗兰的素色窗帘半开半掩,夜色淡淡地洒落进来。
与平时简朴大方的着装大不相同,子枫这天穿一件大红色连衣裙,腰侧坠一重瓣淡黄牡丹,前胸低露,皙白□□隐隐若现。
长发披肩,远远散着股茉莉清香,脸上略施浅妆,面颊平滑素净,水粉遮盖了鼻侧的点点雀斑,眉线细细勾勒,匀称而清晰,口上唇彩在古朴灯光的映照下,熠熠闪着粼光。
乍见时,何远并未认出,见她朝自己方向招手,定睛细看,才知是她。
吧台音响在放一首悦耳的纯音乐,空灵的音符轻盈地跃动,温柔地触探着店内的每一寸空气。
他望一眼店内装帧,隐约透着一种古朴典雅、庄重厚实的气质,忽觉面熟,略微沉思,才想到过去自己与成羽曾经过此地。(
我的酒谷庄园)
何远向子枫应一声,走近后,赞道:“真漂亮,光彩夺目。”
子枫并不答话,敛嘴微微一笑,待何远坐定,问他道:“你喝点什么?”
何远平日少有应酬,这样光鲜亮洁的地方又不常去,不禁有些局促,见她发问,心内隐约惶急,略微迟疑,故作沉静道:“咖啡、奶茶,随便都好。”
子枫侧着头,望了一眼茶单,右手优雅娴熟地将额前秀发顺在耳后,向服务生招手示意。
她语调轻快地向服务生道:“我们要一杯红酒,一杯卡布奇诺,另外,店里的音乐可以切成刘心的《情人节》么?”
服务生恭敬地应了一声“好的,请稍等”,退去了。
“街区手拉手肩并肩的温馨,而呼吸冷清像世界把我抽离,有一点伤心,也不知躲到哪里去,口中的巧克力来伪装我自己。讯息定格在对不起谢谢你,这回忆委屈像散不去的乌云,有一点想你,可如果真的遇见你,我想我没勇气再紧紧抱住你……”
感伤深情的歌声在空旷的咖啡店内回荡。
何远呷一口咖啡,向子枫好奇地问道:“喜欢这首歌?”
她带些忧郁的目光一动不动落在左前方,如在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用力品砸出什么味道般,淡淡点点头,说:“嗯,刚恋爱时他骑车载我去双子峰的路上唱的,那时感觉很有味道。(
最后一个道士)
‘这回忆委屈像散不去的乌云’,可是现在听来,似乎才更有味道,句句唱出我的内心。
双子峰代表爱情,原本以为在双峰罅隙中的月老像下烧过香请过愿,便会许一段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爱情,没想到竟会如此短暂,两月时光,转瞬即逝。
爱那么短,遗忘却那么长。”
何远见她伤感,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这种情形下,也只好这样自然宣泄,感情的思维里,哪里真有什么谁对谁错。
子枫将盛了血红液体的酒杯端近嘴边,在掌中微微捻转,又放了下去,轻声道:“那天的事儿,谢谢你。”
何远略吃一惊,眉梢轻轻一抖,嘴角生硬地扯起一丝微笑,语气轻松地回敬她道:“客气了,理所应当的事。”
之后心中恍惚掠过一丝什么,又略微颤抖地说:“他这个人,你知道的,他若热了,全世界都能融化成水,若是冷了,全世界都会凝结成冰,不要太在意。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好了。”
她灼灼的目光渐渐暗淡,冷冷地抛了一句:“过去往往总是过不去。(
我为王)”
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他呢……还好么?”
她落寞无辜的目光里,浓郁着关切攫取的**,如幽灵般死死缠绕在何远身上。
她还是忘不掉柳皓,何远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嫉妒。
柳皓的疏淡使何远在不同场合下都伪装他在自己心内的无足轻重、不关痛痒,他将目光向窗外逸远,漠然将话题还原到混沌愚昧的原始状态:“你指什么?”
她有些失落,还有些无奈,伤感道:“其实从始至终,你们全都一清二楚,只是却瞒着我。比如他从未爱过我,两个月全都是逢场做戏,他在追一个体院女孩,他为她被别人打得遍体鳞伤……”
说着,从包中取出那张校园资讯小报,摊在桌上,推至何远眼前。
何远眼睁睁、呆呆地望着小报上关于柳皓的头条报道,有些不知所措。
却见子枫一改刚才消颓情绪,提高声音,嘲讽地说:“体院那个女孩,我已通过与她同院的朋友了解到,叫王双喜,小名王十三,家在启源县柳叶镇瓦屋里村。
家中贫困如洗,只有三亩田地,栽满枣树,但因收获时节多遇暴雨,红枣溃烂,难有收成。(
抗日之兵魂传说)
父母常年外出打工,小时候留下她与爷爷奶奶留守,大点的时候,被送到了乡镇上的寄宿制学校,事事都需自己打点,因而性格粗爽豪放、气力充沛。
她还有一个同胞姐姐,与她相差两岁,当时因为计划生育查得紧,被过继给了无法生育的远房堂叔,现在已嫁到邻村。”
她略顿了顿,抿口红酒,嘴角微微撇向一侧,挖苦道:“她与柳皓,怎么会有爱情?
一个是家徒四壁、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一个是浮夸浪荡、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他怎会看得惯她的穷酸、俚俗与粗劣,怎会爱上一个长满肌肉、性格粗放、大大咧咧的男人婆、女汉子、体院女?”
又是肮脏恶心、一文不值、自以为是、盛气凌人的优越感,又是尖酸刻薄、狠毒泼辣的言语修辞,又是拼钱拼权、看家境看背景的世俗眼光。
何远心中不觉厌恶,嗤之以鼻,愤愤道:“谁说出身卑微,就意味着穷酸、俚俗与粗劣,谁说长满肌肉、性格粗放、大大咧咧就不会文良贤淑、温柔细腻?
赵本山、王宝强、马天宇,哪个不是diao丝逆袭?
谁说乡下人、体院女就不配拥有爱情,难道你不曾听过野百合也有春天?”
子枫望着何远涨红了脸,连珠炮似地轰炸着,不觉吃惊,又细思量,发觉自己刚才言语有些尖酸、过激,瞬即羞红了脸,迟疑一阵后,委婉向他道:“刚才……不好意思啊,或许是我太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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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
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坚强快乐,如他依然在我身边一样。
可有时候,你外表越是假装快乐,心中就会越孤独、越悲伤。
每晚睡觉前我都在等待有个人和我道声晚安,才能安然入眠。
每早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习惯地拿过手机给他打个电话,说声懒虫起床。
可当翻到他的号码时,才猛然发觉,他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再也不是自己专有了,只好无味地将手机放回,任怀念与忧伤灌满心头。
可是有一次,我还未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便给他拨出去了,嘟嘟响了两声,才猛然间挂断。
顿时紧张地心都快从胸腔中跃出来了,躺在床上,我想,待会儿他会不会打过来,如果打过来了,我该怎么解释呢?
就说我想你了,我们还像原来在一起吧。
于是我就等着,可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电话,只有一条10086的短信催缴话费,我心都枯竭了。”
何远咂一口咖啡,涩涩的,心想,爱情也是一杯咖啡,醇香中夹杂些苦滋味,余韵悠长。
望一眼子枫愁云惨淡的面容,劝解道:“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舒婷的这首《致橡树》,还记得吗?
你对他太依赖了,应该学着忘记,试着**。”
子枫眼中升起一线意味深长的光火,点点头,坦诚道:“今天约你来就是寻找遗忘与解脱的。”
何远忽觉茫然,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他甚至连宽解和安慰都给不了她。
子枫见他不语,又进一步,突兀问道:“你呢?”
何远愈发糊涂,见她问话好没来由,不知所云,疑惑道:“我怎么了?”
子枫本想听他谈谈他的情况和对自己印象,不料他反应迂讷,只好一语挑明:“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接受么?”
何远第一次听到女孩表白,心内惶急别扭,面上羞赧难堪,嗫懦道:“我来自僻远乡村,家庭情况与王双喜不相上下,你又怎么会看得中?”
子枫不知何远因紧张羞窘而意识模糊,只以为他心中略略有意,不禁一喜,心想策划之事多半可行,欣然道:“那又怎样呢?”
何远稍稍清醒,又问道:“可你不知道我和柳皓情同手足么?”
说到“情同手足”四字时,他声音略微颤抖一下,似有些心虚。
这四字算得上么,也许昨是而今非罢?
只是在旁人面前,总不愿意明语道破疏离。
子枫容光焕发,淡然道:“怎么会不知道,这样最好。”
眼神散着傲然的光,如在鉴赏自己刚刚布下的精妙棋局。
何远被那束光灼伤了。
他幡然醒悟,方知自己只是那局棋中一枚小小棋子,不禁唏嘘。
柳皓对爱情与友情的淡漠疏远、朝令夕改,虽使何远、子枫二人心有怨念,同踏一条船。
但何远惟愿从此后淡漠随它淡漠,彼此两不相欠罢了,从始至终,并未起歹心,并不时暗暗助他一把。
他虽时常对他嗔怪责怨,可心中早将他原谅,若他受伤,他定也心疼,他不幸福,他必定不会快乐。
却见子枫惨淡经营,企图用他山之石攻玉,通过与柳皓最好的朋友恋爱,来使他感到痛苦自责,达到报复的目的。
何远心中一面感叹她对他用情至深,一面嘲笑她想法幼稚可笑,一面咒骂她手段卑劣狠毒,一面愤慨她将自己作为情感宣泄工具,加以利用,一面又怨艾自己未能遇到知音,酣畅淋漓地深爱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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