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永明临危受命，处理十三区特务冤假错案的善后问题，可是刘海山临走时没有明确而具体的指示，一句听候县委和土委的指示，就打道回县城。在新的指示下达之前，符永明几乎被此重大的责任压得透不过气来。目前他还不能做出决定性的处理办法，最多只是给涉案者解除刑具和改善生活待遇，其他暂稳而不发。
丘逢清在十三区搞出如此重大的寃案和假案，枪毙了十多人，自杀了二十多人，株连了五六百人，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如此重大的损失，群众对党和人民政府的感情受到严重的伤害。已经枪毙十多人，虽然他们某些人有过某些历史问题，但大多已交代清楚，他们历史有罪过，并非罪大至死。就是藏有货真价实「委任状」的韩敬畴，也不过是个无文化而心存贪念的朴实农民，他是在偶然的机会得到「委任状」，解放后他当作“废纸”搁置不理或根本就忘记了，他根本不懂得它的厉害关系。韩敬畴和林达明解放后没有什么特务活动，其罪本不足诛。
这次拉回来的犯人，包括颜明和珠溪中学的教师及学生在内的十二人，均被判极刑，要不是行署秘书长程德恭下来破案，除了二位死缓，岂不是又多了十个寃魂？真是令人触目惊心、痛心疾首！
符永明心中最纳闷不解的就是县委书记、土委主任刘海山的讲话。十三区出现如此重大的“惨案”，刘海山在总结经验教训时，不但不躬身自扪和承担责任，反而仅仅以脱离群众和官僚主义一话轻轻带过。刘海山不强调党纪国法，反而反复强调反“右倾”和继续以反“右倾”作为下一阶段工作的指导思想。可想而知，今后仍然会重蹈覆辙，出现更多“左”的错误，这令符永明感到深深的不安。
忽然符永明想起珠溪中学校长黎峰岚，他原是十二区土改副大队长，是符永明的得力助手，两人共事很投契，是左腾撬墙脚，不和他商量，先斩后奏报县土委将黎峰岚调入珠溪中学，先当教务主任，凌岸波走后黎峰岚被任命为校长。符永明心绪纷乱，他想去找黎峰岚一诉苦衷。
一场台风，一场大雨，折腾了几天。珠溪中学校园里那二棵枇杷树，盛开的粉白花朵，吹落满地，任由人们踩踏成泥，但其香如故。许多树木枝折叶败，显得很狼狈，很煞风景，但经过风雨的洗礼，许多树枝的幼芽又抽出嫩叶，小蕊又在酝酿着开出更加鲜艳的花朶。大自然就是这么美，它发脾气时，可以将大树连根拔起，摧毁许多花叶枝杈，但只要大树主干不折、根基不倒，大自然又很仁慈地向树木恩赐阳光和水份，让树木继续枝叶繁茂地生长。珠溪中学历刼的枇杷树，挺拔不倒，巍然矗立，始终荫护着此杏坛圣地。
珠溪中学校长黎峰岚，在得到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的消息后，非常兴奋。他暗自庆幸，许多被株连的师生得救了。之后又得到消息，不可一世的左腾已被免职调回县去，凌如泉虽然仍留在十三区，仅仅是留下来协助收拾残局。原定的十三区群众宣判大会已取消，原来派驻珠溪中学的土改工作队员也撤回去了。
新任十三区区委书记、土改大队长是原十二区土改大队长符永明。黎峰岚原在十二区参加土改，是符永明下属，他们私交也不错。符永明是个比较坚持原则、实事求是的干部。他思想敏锐，判断能力强；他为人沉着，不尚夸夸其谈，不像左腾那样浮夸不实和盛气凌人。符永明是老干部，年龄三十多岁，当过某县的组织部长。
黎峰岚知道，符永明临危受命，许多事情一定忙不过来。黎峰岚不想去烦扰他，知道他如能抽出身时，他一定会来找他。珠溪中学是“重灾区”，符永明一定会全力以赴，亲自处理珠溪中学的善后工作。
虽然没有接到区里的正式通知，但黎峰岚校长和许志奋教务主任商量后，就在早*集会时宣布：撤销对所有“特务”学生的囚禁管制。他郑重地说：“这些同学还很年轻，如果有错误，也应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们回班上一起学习生活，一切都在同学们眼皮底下，也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
果然不出黎峰岚所料，县里把犯人押回十三区的第二天中午，符永明来到珠溪中学，一进校长室，一见面就对黎峰岚诉苦：“老黎！你可好啦！躲到此杏坛殿堂来‘之乎者也’，把我忙死了，也找不到一个有能力而肯干的人来帮手。”
“符大队长！你过奖了。”黎峰岚笑着谦让。“过去，在十二区你领导下，我可以帮你抄抄写写，跑跑腿；应该怪你，是你答应左腾，把我推上珠溪中学校长之座。我是个教书匠出身，充其量也只懂得教书，我哪有能力当一校之长呢！”黎峰岚仍然称符永明为大队长，说明过去他们共事和私交是何等之融洽。
“是的！我当时不应该答应左腾，自断我手足。”符永明后悔。
“也不由得你呀！左腾和凌岸波早已商量好了。”黎峰岚持平地说。
提起左腾，符永明一下沉下脸来。他说：“虽然是丘逢清作孽，但到底都是左腾不分靑红皂白、信任和支持丘逢清，才把十三区和享有盛名的珠溪中学，搞得这么一团糟。”
黎峰岚见符永明情绪激动，他笑笑，语调缓和地说：“怎说我在敎育界也泡了十多年，处理学校的各种事情，还是比较容易上手。在珠溪中学这几个月，我得到很大的考验和锻炼。”
“凌岸波把珠溪中学这个乱摊子留给你，你基本能处理得好；但左腾把十三区这个乱摊子留给我，就令我头痛之极，寝食不安。”
黎峰岚看到符永明这两天好像一下憔悴了许多，眼睛低陷，布满红丝，满腮胡碴子植在他灰白的脸皮上，显得不修边幅。符永明遇到很大的精神压力，十三区这个乱摊子，确实把符永明熬坏了。黎峰岚鼓励地说：“符队长！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子，政策性强，在你面前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相信你一样可以扭转乾坤。我看，十三区眼下如何开展善后工作，主要还要看行署和县土委的态度。”
“现在，我也拿不准上级对十三区特务案的最后结论。不过这次行署程秘书长亲自下来做处理，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罢免左腾和凌如泉，就是处理的第一步。县土委已通知，取消群众宣判大会，处理被捕人员的善后。这一切已肯定了十三区‘特务案’是个冤案和假案。”符永明心中已有了明确的结论。
“对！十三区‘特务案’肯定是个冤案，但善后工作一定要慢慢来，低调不着眼地做，绝对不能影响土改运动雷霆万钧的气势。我想，循着这样一个原则在县土委尚未下达具体指示前，你也可以做一些宽解和安抚的工作。”黎峰岚慢慢道来。
“对！你和我想到一道来了！”符永明心情一下开朗起来。“对被捕蒙冤者及其家属，先做一些宽解和安抚的工作，让大家安下心来”
从县监狱解押回来的犯人，包括死囚就有二十多人，如何从根本上平反昭雪，如何善后安抚和安置，还需等待县土委下达具体指示。在指示下达之前，符永明思想非常沉重和烦恼，刘海山反对“右倾”的利剑还悬在头上，令他无法放开手脚去做。他知道，蒙冤受害者，特别是珠溪中学的师生，早一刻离开牢房重获自由都是非常可贵的，他们多蒙羞一刻他符永明也感到不安。符永明来找黎峰岚商讨，他们会有什么新的和共识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血未成河应庆幸，补牢处处费周章；未除左祸前车鉴，历史雷同更自伤。（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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