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永明也知道黎峰岚调到珠溪中学后，碰到许多困扰。记得在周泰柏被捕后，县文教科长凌岸波兼任珠溪中学校长时，黎峰岚调来任教务主住。当时左腾派土改队代表进驻学校，在学生中大肆清洗逮捕“特务”学生，黎峰岚如有异议也难于出声，他上面除了凌岸波，还有不可一世的左腾。符永明说：“我知道你当时尽管不理解和有看法，也是不能为力！”
“是的！凌岸波虽然是文教科长，但在土改运动压倒一切的形势下，他也只有执行左腾的政策路线，在学生中掀起坦白交代、检举揭发和人人过关的政治运动。设管制室禁闭不‘认罪’的学生。区文教助理陈哲向左腾推荐他的儿子陈威独揽珠溪中学青年团支部和学生会的大权，由他来*控各班级学生的批斗揭发会。”黎峰岚如实地向符永明叙述前二三个月的荒谬趣事。
“当时，被指定的学生头头，竟能驾凌你这个堂堂教务主住头上吗？实在荒谬！”
符永明笑着评论。
“确实有点荒谬！当时，陈威对凌岸波负责，具体却由我*作。谁该入管制室禁闭交代，要报我决定。我却要陈威亲手写每个人坦白交代和检举揭发的全部资料上交。事实上，左腾亲自干预时，凌岸波向他交过几个学生的材料，左腾离开，凌岸波一走，陈威交上来的材料，我一直扣住没有向左腾上交。”
“你老黎这一招很好！”
“陈威交上来的有关同学的材料，他都根据他的判断来评点好坏，后来同学中越揭越多，连陈威培养出来的积极分子也被别人揭发是特务，这样陈威的评点就前后矛盾，无法自圆其说了。”
“好呀！这些前后矛盾的原始材料就会把真相戮破。省调查组下来时，你没有把这些材料交出来吗？”
“省调查组下来时，刚好我到县文教科开会，许志奋教导找陈威一起接见省调查组，陈威自然大弄口舌，又把在他手中的材料选二份上交，大概就这样也有助于省调查组得出十三区特务案‘没有疑点’的结论。”
“你黎峰岚好聪明，程德恭到珠溪中学找到你，你就把关键的材料交上去了！”
“是的！凭直觉我就将材料交给程德恭，其实我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
“当天程德恭到学校来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黎峰岚如实地对符永明叙说了程德恭来珠溪中学那天的情况。他说：“陈威整理特务学生的材料，我一直没有上交左腾，我一直等待上级有人下来调查才交出来。程德恭来了，我就把它全部交出。”
“陈威整理的材料，依照陈威的观点判断，这些学生都是特务的最大嫌疑。”
“但陈威的材料前后矛盾，有几例就是原先陈威吹捧的积极分子，后来又在被批斗中承认是特务，这就是最大的漏洞。”
“如果程德恭无意改变既成事实，你怎么办呢？”
“是呀！如果一个高级干部不能从这些前后矛盾的原始材料中发现问题，那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当天不知怎搞凭我的第六感，我就觉得程德恭和他的助手完全可信。他们态度很诚恳，很认真，他的助手说，首长是回乡探亲访友，路过铺前镇顺道过来看看。”
“你一下就估到他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符永明哈哈笑打断黎峰岚的话。
“对！程德恭是行署秘书长，我断定他这行一定负有行署下来调查的特别使命，看他的吐谈，我也看出他绝对不是左腾那一类干部，他有智慧和能力扭转乾坤！临别时，我竟大胆将我写的另一份材料也交出来。”
黎峰岚如实地告诉符永明，他针对陈威交来每个个案的材料，非常认真地进行分析，并作出评论，指出它的漏洞和前后的矛盾，对它的可信性和可靠性表示怀疑。符永明一下就明白过来，黎峰岚以校长身份写的这一份质疑的材料是一个关键，程德恭根据黎峰岚的材料，就可做出正确的判断。符永明说：“你这份材料是关键，给程德恭从理论上提供有力的佐证。”
“估计会是这样。自然程德恭还在农村访问中了解到更多实际的情况，才对十三区特务案大胆作出是人为制造的冤案假案的结论。”
符永明又回过头来说：“你这些材料本来你应及时交给左腾呀！但你敢冒右倾之风险扣住不交！”
“其实，我也不是冒险和左腾对着干。当时他们全力放在周泰柏校长身上，忘记了学校学生这一摊子。陈哲的儿子陈威，怎说他是学生，他奈何不了我这个校长。”
“陈哲区文教助理一职撤了，珠溪中学事件，他一直在幕后兴风作浪，想借助左腾和丘逢清向上爬。陈威是他儿子，树他在珠溪中学的威信，为他的前途多镀上一层金，一个小小干部，也私心贪佞到如此地步，干部素质的优劣，是成为决定办事好坏的前提。”
符永明基本上了解到，黎峰岚为弄清珠溪中学特务案的真相做了很大的努力，黎峰岚的表现，体现了他有高尚的道德和机警的智慧，符永明非常钦佩，赞赏地说：“老黎！你做得对。你敢把你写的材料给程德恭，你?气可嘉，你不但为珠溪中学，还为整个十三区政府和人民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好事。”
“我的勇气和智慧是从你那里学来的。”黎峰岚谦虚地笑笑。
符永明回忆起在十二区土改工作中两人的默契和配合，他在十二区土改工作中尽量做到符合政策没有造成大偏差，黎峰岚的协助功不可没。黎峰岚笑着说：“我知道你很忙，还不待你符大队长下指示，我就擅自决定，解除珠溪中学所有‘特务’学生之管制。”黎峰岚说出他处理珠溪中学师生善后工作的果断措施。
“很好！珠溪中学师生善后工作我还要听你的意见呢！”
“符队长！你也不要吹捧我，我可以教书，但处理政治上的事，我还很不行。”
符永明大大赞扬黎峰岚，从黎峰岚身上他也获得支持，更加增强他的信心。符永明拍拍胸膛，激动地说：“我也不理后果，已下令对押回来的犯人全部撤除刑具，给他们吃饱饭，洗澡换衫，让他们自由在大院里活动。如果县土委再不做指示，家在农村的农民和珠溪中学的师生，我决定全部释放。”
“我代表珠溪中学全体师生感谢你！”
“你不要和我来客气，你今后打算如何整顿学校呢？”
“陈威是学生，算是受骗被驱使的卒子。刘步云、江道良他们回校后，我就把陈威窃篡学生会和青年团的权，重夺回来。”
“这样很好。现在头痛的是，如何将珠溪中学的师生放回学。”
“目前的形势，自然不能打锣打鼓搞迎送仪式，一切要低调处理。”
“我也是这种想法。我们一定要低调，说是回校听候处理。”
接着，符永明把刘海山的讲话内容详尽地告诉黎峰岚。黎峰岚无语，蹙眉沉思。符永明坦率地说出他的看法：“刘海山的态度模棱两可，还在强调反‘右倾’。要处理善后工作，但如何善后，他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
“看来你老兄要收拾好十三区这个烂摊子，一定还有许多麻烦和难处。因为反‘右倾’是当前土改运动的指导方针。”
黎峰岚语重心长，提醒符永明做好应付难题的思想准备。
就在这时，区民兵来找符永明和黎峰岚校长回区公所开会。说是李兴邦县长和新任文教科长薛琦来了，十三区各乡村的土改小队长、乡长、农会主席、民兵队长，都已陆续来到。符永明和黎峰岚匆匆赶回区公所去。李兴邦县长的到来，会给十三区区委处理善后工作带来什么新的指示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头绪千般等理平，定音一锤自分明；抚伤治痛舐干泪，理顺民心赖意诚！（庚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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