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断那三千痴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
那些年混过的兄弟)花期错,落在谁的指尖。
卓君醉而挥文,酣畅淋漓。云潇凑过来,念道:“君哥儿好文采!看来那永宵公子得让贤了!”卓君抓着云潇的手,似有醉意,迷糊说道:“小子多愁多病身,怎当他倾国倾城貌。”云潇也是看过闲书的人物,不觉讶异起卓君如何念出《西厢记》这一出,心想道:“莫非君哥儿看上了哪家姑娘?”不由得大笑,正欲探探卓君的口风,却见他右手支起脑袋,斜卧在花丛中,蝴蝶几只,翩跹起舞。他左手抬起,一只花蝴蝶停在那节骨分明的中指上,惹人怜爱得很。云潇无意打扰这等动人的景,于是一个人攀到桃花树上,枕木而眠,梦里竟梦见了小时候的事,她谈天他在笑,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甜甜的笑意爬上少年郎干净的脸庞上。
戌时,良辰阁,花厅,十二个歌姬袅袅娜娜,伴着《后庭花》的曲,在舞“商女离恨”。一双抹金朝靴踏进厅内,往坐在那气定神闲的柏枫走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卓君,他说:“叔父大人回来了,你还有工夫来这花天酒地,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柏枫干笑道:“出来会些文友,不碍事。
www.hotelpropertychina.com”匆匆赶来的云潇,冠带上竟沾了几瓣桃花,倒显得风流倜傥,红颜星动,他气急败坏地对卓君说:“君哥儿,忒不仗义了,独自离开庵里,叫都没叫我一声。”柏枫笑了笑,望着酒壶,立马说道:“潇弟,那咱们就罚他。”卓君连忙摆手,说:“见官也得让人辩解,你们俩倒急得跟猴子一样。”卓君闪到琉璃屏风那,摇扇说来:“我醒后,寻你却不见踪影。正欲离开,见树上卧着一人,在那咯咯直笑。我看,那人不就是潇弟你吗,于是自个儿爬上去看个究竟。没想到你睡得那般憨,酒窝荡得跟大梨花一样。我实在不忍打扰你的美梦。交代了几个庵里的姑子照看你,就回城了。真不知潇弟做了什么梦,美成那样!”云潇脸色微红,拿起玉杯,往嘴里灌酒,骂道:“休得胡说!我还没问你那‘倾国倾城的貌’呢?”柏枫见两人为情事胡扯,不由得说道:“哪天得闲再来理清这婆婆妈妈的关系。今儿个可是见庐山真面目的时刻。”说着,柏枫望向卓君,眼光里多了一丝玩味。
柏枫扬手,歌姬和琴师都退下。雕花门推开,一个清冷的男子进来,背影映在湖光中,有几分不真切。“你就是永宵公子?”卓君一个箭步向前,把礼节全抛开,一脸的鄙夷。(
吸血爹地独爱小甜心)云潇觉得好生奇怪,温文儒雅的君哥儿怎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望向似笑非笑的柏枫,心里说道:“今晚,两人都这么诡异,柏枫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男子一字一句说道:“公子说是,就是;公子说不是,就不是。”卓君忽然仰天大笑,用扇子指着那男子说:“我就说你是假的。”柏枫整好排穗褂,慵懒地站起来,走到卓君面前,笑问道:“君哥儿,那你说谁是永宵公子?”卓君敛色说道:“不知,反正这人不是。”说着,把扇子打开,自顾自扇起风来。云潇问道:“君哥儿,说这话,想必你应该有什么凭据吧?”“证据,证据就在我扇子上。”卓君把扇子合上,问那男子:“永宵公子最新的词作,你可知是什么?”那男子轻笑道:“当然是《湖城一梦》:寒秋末,昏鸦点点,槛外湖光恨向谁?飞雪乍翻香阁絮,清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卓君哼道:“已传了半月还算新作!”说着就把手里的宫廷石扇展开,只见一排瘦字行书,赫然纸上:
一翦秋水神魅魂,半曲清歌影若飘。水袖击破霜里月,罗裙扫碎暗香疏。曼珠彼岸引三生,菩提非树惹凡尘。似叶如风难吹雪,最是无情也动人。——永宵公子
看的两人皆目瞪口呆,云潇呆的是不明就里,明明是卓君在桃花树下挥出来的词,怎个是出自永宵公子的手笔,正待说话,卓君一个眼神使过来,让他哑然。(
天朝之梦)那男子呆的望向柏枫,嘴里似有石头,压得说不出半句话。柏枫却跟没事人一样,挥手叫那男子退下。卓君也呆了,望向柏枫。“君哥儿,你瞒天过海的本事练得不错呀!可惜逃不了我这火眼金睛。”柏枫说道。云潇“哦”一声,悠扬绵长得很,他指着卓君说:“你就是那永宵公子!竟蒙了我们这么久!”卓君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禁声,小声说道:“这事千万不要让旁人知晓,否则我父亲非得扒我的皮。扒皮倒事小,怕伤了父亲的身体。”柏枫骂道:“早知这样,何必当初呢?”云潇也说:“君哥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卓君摇头叹息:“事已如此,覆水难收,只能一步步往前看了。”柏枫饶有兴趣地说:“你那词怎个都流向了这烟花场所?”云潇打趣道:“莫非君哥儿看中了哪位****美人儿,在那留了墨宝?”卓君扫了两人一眼,说:“全说些没边的事。我闲时会去文庙,那里东院不是有一面‘舞文弄墨’墙吗,上面全是些潦倒文人的诗词之作。我觉得甚有趣,于是自个儿也提笔写些闲情之作,署名永宵公子。(
继承者:纨绔二小姐)哪知被歌姬们谱曲唱词,唱红了这楚暮河。”柏枫说:“那你还不收笔,词作竟绵远不绝!”卓君叹息:“我也想收笔,可这跟饮酒一样,上了道,一发不可收拾。与其让那词儿锁在木匣里,还不如拿出来让歌姬们唱唱。也是一种创作的成就感吧!”柏枫和云潇见他如此说,不好再劝,只得说:“以后小心点,仔细家里人知道。”十二歌姬复上场,卓君点名要永宵公子的词,只见莺莺舞舞,唱道:“飞雪乍翻香阁絮,清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次日清晨,酒醒,卓君沐浴焚香。下人送上龙井新茶。茶毕,去父母房中问安。卓公年问他:“近来,《四书》读得怎样?”卓君说:“还在读着,不过《庄子》倒读熟了。”卓公年摆手,说:“《庄子》《诗经》此类大抵附庸风雅罢了。把《四书》读好才是要紧的。”卓君称是。母亲唤他去身边,抓着他的手说:“君儿,你这般大了,父亲希望你读书为官,母亲希望你早日成家。在外面厮混,总不是正事,有个娘子管着,也收收性子,好生读书。”卓君问道:“母亲为孩儿看中了哪家的好姑娘?”卓夫人笑着说:“这湖州城比不上京城,算来也就那么几家,朝贡笺纸的柏家,御制玉石的云家,还有一些书香门第。(
女总裁的王牌高手)”卓君听到“柏家”,来了兴致,说:“柏家?他家小姐可是叫柏烟?”卓夫人望着儿子,也来了兴趣,问道:“你认识这家小姐?”卓君笑说:“孩儿怎么会认识待字闺中的她,只是在外听闻她貌美贤淑罢了。”卓夫人笑眯了眼睛,说:“为娘过几日就请人去柏家纳采。”卓君笑而不语。柏公年发话:“貌美倒是其次,只要性情好,命理上和君儿合得来,就不错了。”
过了半月,两家婚事落实,约定秋夕为婚期,一时成了湖州美谈。云潇听闻此事,不免空空落落,忍不住借酒浇相思,酒醒相思浓上浓。家人寻他,也无个踪影。仆役把他从秦雨香馆抬回,醉成烂泥,满脸脂粉气。云家的老爷气得胡子直颤,跺脚道:“孽障!云家竟出了这么个孽障!来人,泼水!”云潇的几个哥哥劝住父亲,说:“潇儿刚是束发之年,少不懂事,请先生严加管教,终会有出息。”云老爷望着
这几个愈发有出息的儿子,再看那醉醺醺的小儿子,不免叹息:“既生了你们,何必再来个祸胎呢?”云潇被下人七手八脚抬回房间,女婢为他盥洗更衣。他抓着一个颇有姿色的丫头的手,喃喃道:“烟儿,你知我的苦吗?”那丫头也一心想上爬,半推半就,也成了这麻雀变凤凰的事。后来,云家老爷夫人知道了,就把这丫头收入云潇的妾室,下人称其为“风姨娘”。因云潇还未有正妻,这风姨娘在云潇屋内倒成了尊贵女人,整日锦罗绸缎,花枝招展。只是云潇自那日起就不待见她。白天被家塾里的师傅管得紧,晚上回来,就在自己房里闷头大睡。云家这几日倒清净得很,老爷夫人还以为是为云潇纳了妾,收住了他胡乱的性子,于是命下人给那“风姨娘”打点新式样的首饰。暑意渐消的夜晚,星辰布空,云潇刚和二哥下完棋,说了些体恤知心话,心情好了不少。一脚踏进自己的院内,见著百花丝衫的风姨娘在那纳凉,旁边有几个小丫鬟为她捶肩捶背。那姨娘眼尖,看到云潇,立马去迎他。加上心情不错,云潇进屋,让她亲自梳理自己的发饰。在镜子里,云潇看到那女子发鬓上插了一根金玉簪,样式新奇得很,仿佛八宝珠镶在那上面,在烛光里,熠熠生辉。他问:“这簪子倒好看!”风姨娘笑嘻嘻地说:“爷,这是湖州金铺里最稀罕的物,统共三件,前两件被婚期将近的柏家千金拿去了,最后一件倒被我遇着了。”云潇一听,莫名地发起脾气,把那镜台上的物品全摔了。下人在屋外,吓得不敢出声。那姨娘也战战兢兢。
春去秋来,离元夕节的日子,愈发近了。卓君为婚事忙的要紧,加上读书,和几个兄弟见面的时间也少了,前不久去柏府拜见未来岳丈,也见了柏枫,柏枫还打趣说:“君哥儿竟成了我妹婿!真是亲上加亲啊!”可云潇这厮却多日未见,上次见面,他倒别别扭扭,想必被家里拘得紧了。卓君想:“大婚那日,该和他们两个多喝喝。”
仲秋日,天高气爽,十里红妆,喜轿到了卓府,从大门进来,六对美人捧着红丝绒花进来,新鲜雅致得很。傧相请新人出轿,喜娘扶着蒙着金丝盖头的新人,下首扶新人的是一个别致丫鬟。卓君细看,竟不是那日与他说话的丫鬟,心里也不大在意,和新人一块入内。过了各项礼节,新人入室坐帐中。卓君自是陪众人饮酒。云潇和柏枫在一块,卓君立马提壶向前,敬了几杯。他正欲离开,云潇却抓住他不放,笑着说:“敬这几杯可不够意思。”于是两人又海喝了一番。云潇还是不放他走,唤下人拿酒来。柏枫拉住云潇,说:“够了!”作势把卓君推走。云潇就一个人坐在那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
夜凉如洗,宴罢,卓君回房,正走在廊沿上,仰头看那天上的玉盘,顿想起桂花浮玉之说。不由感叹:“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遣佳人入怀。”满心喜悦,推门而入,见烛光盈室,芳香四溢,再看那锦帕佳人,顿时心荡神驰。卓君拿起如意称,挑起那金光闪闪的帕,笑望过去,眼前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可左看右看也不是那日的华裳女子!不禁大惊失色,厉声问道:“你是柏烟?”那娇娘见新郎如此唐突,心内自然不舒服,轻微怒气袭上脸来,正色道:“夫君倒怀疑起我的身份来了?”卓君问:“你可是随你叔父一起回湖州城的?”新娘答:“那是家姐柏寒,我自幼生活在湖州城。”卓君心里顿生凉意,说道:“我可从未听过柏家有两位小姐。”柏烟仰头,眸子澄澈,一字一句说道:“家姐自幼在叔父家被悉心培养。明年就要入宫备选。”‘入宫’二字,柏烟说得尤其重,敲得卓君痛彻。夜深,两人和衣而睡,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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