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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涤荡下的魂灵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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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初chūn的塞外,昼夜温度落差大,小夜风带着凉嗖嗖的寒意,向人的身上扑。(权色挣扎:官路)曹可明衣单,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付玉林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苇塘中的青蛙们,呱呱呱叫着求偶,夜欢。山鸟们也不放弃这良辰美景,在窝里叽叽嘎嘎地温柔。

    天蓝蓝的,缀满了亮晶晶的星宿。月亮在淡淡的浮云中踟蹰,象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怀着忐忑之心去会情郎。月光下,沙包静静地坐着,充满了神密感,更象一个个世纪老者,娓娓叙述着各自的故事。树影遮敝着傍山的小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狗吠声。

    付玉林望着月sè边走边说:“可明,从这两天的工作中,我觉得迁坟绝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坐在办公室里做出的决议,表白的决心,不到实践中检验,一切全是空的。”

    曹可明正沉浸在恋爱成功的幸福之中,面对如画的夜sè,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本不想谈工作上的事,可付玉林心往工作上想,她不得不和他讨论:“老付,我也有同感。”

    付玉林说:“老屠不在第一线指导工作,盲目决定向山包上迁坟,这是错误的! 他亲手培养、提拔的乡长田森,保留着文化大革命遗传下来的派xìng,这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教训,必须向祝娟建议:在党的组织工作中,防止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曹可明忿忿地说:“我己和田森通了电话,看样子他是在有意躲避我们,不和我们配合。我走遍了全县,这种无视组织纪律的现象很少见! ”

    付玉林说:“所以你得马上回一趟县城,以你的工作毅力;你和屠松年的特殊关糸,一定要说服他,督促田森和我们配合,把沙井驿乡的迁坟工作做好,做细,给党,给zhōng yāng电视台交一份满意地答卷! ”

    曹可明到沙井驿乡刚三天,刚熟悉公公婆婆,刚熟悉古朴典雅的付家老宅,刚得到恋人的满意答复,实在不愿意就这么快离去,说:“老付,给屠松年挂个电话吧,何必要亲自去呢。”

    付玉林说:“可明,根据我和屠松年多年共事的经验,挂电话恐怕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还是你亲自去一

    趟最合适。”

    曹可明说:“我真想不透,田森怎么会这样对待党的工作?屠松年怎么会培养、提拔这样的干部?”

    付玉林笑着说:“可明,别天真了! 生活是复杂的,现实是无情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你还是去一趟县城吧,我爹妈己经承认你了;老宅里也己经留下了你的足迹,声音,笑貌,你还怕个啥呢?”

    曹可明噘着嘴说:“我怕你朝秦暮楚,见了那位,对我的许诺会变卦! ”

    付玉林动情地牵住她的手说:“我要对你变卦,不但我的爹妈会骂我,就连沙井驿村的父老乡亲也会骂我:在他们的心目中,己经实实在在把你当成我付玉林的媳妇了! ”

    风儿在轻轻地吹着,树枝儿,枯苇叶儿在风中摇曳,发出蚕吃桑叶似的飒飒声。曹可明感到自己的心律加快的跳动,一股暖流从付玉林的手指头尖儿上传过来,流遍了她的全身。她的脚下轻飘飘地,象腾云驾雾在半徐空中飞行,这是她一生中少有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就向付玉林靠拢,她感到他身上的热量也向她的身上补充。山村清凉甘甜的空气向她的胃里直灌。这时侯她的心情惬意极了,象小燕子一样呢喃:“林哥,我相信你! ”

    付玉林又牵住她的另一只手,热情洋溢地说:“可明,明月可监,你是我真正的知音! ”

    他们互相依偎着在山路上行走,月光把他们长长的影子留在身后……

    田森在万福家也灌了不少酒,他对此行有点后悔,没随龙才去沙井驿村,走了回头路,在妻妹的热炕上睡到半夜回到乡zhèng fǔ,刚要上床,电话象长了眼睛,很适时的响了,他烦躁地骂:“婊子养的! 你看他损不损,这时侯还给老子打电话。(挑个王爷做夫君)”

    电话里传来了屠松年的声音:“小田吗?迁坟任务再几天能完成?可不要把我给的太难堪啊! zhōng yāng电视台的记者己经把我搞的下不来台,你再不给我争口气,我在全县父老乡亲面前可怎么交差呀! ”

    田森毫不示弱地表示,“老屠你放心,我己经向各村下达了死命令,只宽限三天──也就是明天,一定要完成迁坟任务! ”

    屠松年笑着说:“哈哈! 那你可就给我长脸了! ──付玉林回家探亲,你见到他了吗?”

    屠松年一提付玉林,如同向田森的心头之火上浇了一勺滚油,立刻火冒三丈:“他不回家我的迁坟任务还完成的快点;他这一回来,西片的村干部丝纹不动,都抗住不迁坟。”

    屠松年措辞滴水不漏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是党交给咱们的一项政治任务,你应该和他主动配合,对完成任不是挺有利吗! ”

    田森出于私利,完全颠倒了黑白:“他不配合,我有什么办法!”

    屠松年很婉转地说:“职位把你限制在那里,你最好不要惹怒他;他要是对你思想上有疙瘩,我在常委会上就再也替你说不上话了,我这个代理书记应该由谁代替,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这一招真灵,田森果然不吭气了。他知道田森对付玉林有成见,还是他耍了点小手段造成的:那是几年前的某一天晚上,他在田森家里作客,桂旦说:“老屠,你己经当上大县长了,还稀罕我们乡的这么个烂书记干嘛?干脆撂给我们屋里的当吧! ”

    田森当任乡长后,对党委书记这个职务己经垂涎多时了,听妻子替他说出了心里话,也附和道:“老屠,你就放手让我干吧! 我年轻,jīng力充沛,能一马双挂! ”

    他有意制造矛盾,含乎其词地说:“小田,我早就想把这副担子撂给你挑,也向常委会提过几次建议,可……”

    他深知他们的yù望,果然吊起两口子的胃口,桂旦摇着他的膀子说:“老屠,卖关子干嘛呀?我们又不是外人,肚里有话你就直说吧! ”

    田森也急不可耐地说:“老屠你他妈的真不够朋友! ”

    他观察着他们的神sè,该到放烟幕弹的时侯了,两手一摊,装出无可奈何地神态说:“可……付玉林是书记,他投了否决票,我有什么办法呢?”

    闺旦惊呆了。

    田森却拍着桌子,气的咬牙切齿地说:“姓付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

    这就是他屠松年略使小计,在付玉林的家乡播下的一颗仇恨的种子。

    在田森当乡长的这几年,付玉林的爹从没有领受过人民zhèng fǔ一分钱的照顾,就连每年发给这位古稀老者的慰问信,田森也气咻咻地撕成碎片扔了。

    付玉林的妻子吴芸生前担任沙井驿村的党支部书记,为治沙封山献出了年轻的生命,田森对她的英雄事迹不总结,不申报,不宣传,表现出少有的冷漠。在她病重期间,田森没到医院看望过一次;没支付给一分钱的医疗费;……让一个巾帼英雄含恨去了九泉,她的英雄事迹也被埋没在沙海之中了……想到此处屠松年笑起来,忙喊:“小田,你说话呀! 怎么哑巴啦?听我的话,一定要尊重小付,这对你有好处! ”

    田森沉默半晌后突然说:“哼! 一个把县委秘书当妞泡的人,让我怎么尊重他?”

    屠松年几乎惊愕得目瞪口呆地问:“小田,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请你再说一遍! ”

    田森大声补充:“我是说付玉林和曹可明睡在一个被窝里! ”

    屠松年骂:“小田你放屁! 那可是省纪委书记的千斤,不容许你随便侮辱她! ──她爹是我的尊师,特别叮嘱我要在生活、工作上关照她呢! ”

    田森恶声恶语地说:“老屠,我要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他俩刚回家就滚到一个被窝里,整个沙井驿乡的父老乡亲都可以作证! ”

    屠松年长时间的沉默。(至尊邪仙

    田森也不催,也不挂电话,把时间留给屠松年做充分考虑。

    屠松年终于开口了:“小田,这件事可是儿戏不得:一旦告发,后果不堪设想──付玉林肯定会被搞臭;只要搞臭,他就会自动下台。反过来说,如果事情有假,你就会被扣上陷害同志的大帽子,将会四面楚歌,残局不可收拾。你可要想好喽! 一定要拿出无可辩驳地实事来! ”

    田森决心要报一箭之仇,利令智昏地说:“老屠,我用脑袋向你担保:付玉林泡曹可明绝对真实! 今夜他们还睡在付家老宅里。”

    屠松年又思考半晌,声严厉sè地说:“小田,你既然说得这样绘声绘sè,这样有把握,我相信你,给你一个任务:马上把付玉林违犯党纪败坏党风的事,整成专题材料给我报来。办这件事一是要密;二是要快。你懂我的意思吗?”

    田森笑着说:“老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的意思我懂。”

    其实屠松年要比田森要高兴地多,他几乎兴奋地要疯狂了,毫无顾忌地问:“小田,桂旦可好?能否让她来我这里待几rì?”

    田森也是堂堂五尺男儿,有耻辱之心,嫉妒之意,想骂屠松年,又怕把自己的前程骂掉,就沉默不语,把电话挂上了。……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初夏的午后,乌云翻滚着,天黑沉沉的,麻雀急着进洞,老鸦呱呱地向北飞,沙包象一座座埋着骨骸的坟墓,yīn森可怖。天空和大地结成同盟,配合默契,制造着骇人的紧张气氛。

    第一声雷响的时侯,大地颤动了,田森正骑着自行车,迎着眯眼的风沙在回家的路上急驰。他虽然不胆怯风沙、雷鸣,但他怕雨,随之而来的暴雨会把他浇成落汤鸡。

    避在路旁大树背风处的一个姑娘突然喊他:“田森!”

    田森认出桂旦,她是付玉凤的同班同学、朋友。问:“你去哪?”

    桂旦皱着眉头,yīn着胖乎乎的脸骂天:“我去玉凤家玩,偏就遇上这扫兴的天! ”

    田森看着丰韵异常的桂旦,马上觉出今rì偶遇,乃是天赐良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就半吞半吐地说:“啊呀! 离付玉凤家还有几里路呢,又是这种鬼天气,只你一个人,万一遇上狼……! ”

    桂旦果然被他骇人听闻地描述吓破了胆,带着哭腔说:“这可怎么办呢?”

    田森很适时的说:“先到我家住一晚,明天我骑自行车送你。”

    这正是桂旦求之不得的,忙说:“田森,谢谢你! ”

    田森高兴地让桂旦坐在自行车后架上,用吃nǎi的力量驮着她逆风行驶。

    天降瓢泼大雨时,桂旦早己进了田森的屋,她听着霎霎地落雨声,吓的伸舌头,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运气好,危难时侯巧遇田森,不然的话,这阵儿她正在暴风雨中独行。……她是半夜里吓醒的,一个男人突然压在她的身上,她踢、蹬、撕、打都无济于事,大喊:“田森,快来救我呀! ”

    田森睡在隔壁屋里,没有一点反应。

    桂旦势孤力单,挣扎得筋疲力尽,终于成了那个男人的俘虏:在yīn雨蒙蒙的深夜,失去了姑娘最珍贵的,声嘶力竭地抱着膀子痛哭。

    电灯亮了,桂旦吃了一惊:jiān辱她的男人原来是田森!

    生米煮成了熟饭,如花似玉的农家姑娘桂旦,违心的嫁给了她不爱的人。(天诛道灭

    他们成婚的第三年,田森突然被提了干,入了党,吃上了皇粮,穿起了干部制服。他乐坏了,高兴地不能自制,向妻子炫耀自己所得到的:“桂旦,你嫁给我不亏吧! ”

    桂旦的鼻腔里哼哼几声,说:“自从你把老娘捆绑成夫妻后,我就发现你是个窝囊废:连自己的几亩承包地都种不好,能有多大出息! ”

    田森不解地说:“咦! 我都走到这一步了,你怎么还认为我窝囊呀?”

    桂旦噘着嘴骂:“田家小子! 你是四个牙的公鸡,没出息到底了:下辈子还是窝囊废! ”

    田森问:“我凭自己的文凭当了国家干部,你怎么还说我窝囊啊?”

    桂旦鄙夷地说:“靠你那恶心人的初中文凭,擦尻子还嫌硌人哩! ”

    田森又问:“我不靠文凭,提干,入党靠的是啥?”

    桂旦笑着说:“靠的是老娘的一句话哟! ”

    田森不解地说:“靠的是你的一句话?我不相信你是金口玉言!”

    桂旦不屑地骂:“窝囊废! 你老娘是西施女,魔力无边,只要老娘高兴,我还要让你当乡长,当书记呢! ”

    田森说:“我不相信。”

    桂旦讥笑道:“田森,你在我眼里,永远也脱不出窝囊废的壳:明明嘴里嚼着一块肉,却不知道肉是哪里来的。窝囊废! 算你命好,摊上了老娘,这辈子有你吃的便宜饭。”

    尽管桂旦百般辱骂,千般讥笑,田森还是弄不明白她话中的真正含意,两口子拌嘴只能落个不了了之。

    田森当上了吃皇粮的干部,亲戚朋友们必然要来祝贺一番。就连乡zhèng fǔ的同仁们也拿了贺幛来祝贺。最后来祝贺的是乡党委书记屠松年,他拿了超乎寻常的贺礼,给了他偌大的面子。

    田森特别敬重屠松年,盛情款待他,两人对杯至夜深人静,还不肯罢休,都有相见恨晚之感。他怕屠松年回乡zhèng fǔ路远,就挽留他住下了。

    那晚两人说话特别投机,田森高兴,灌了不少酒,半夜醒来头晕、口渴,对睡在身边的桂旦说:“喂,给口水喝! ”连喊几声不答应,伸手摸被筒是空的。他想她必定是去小解,等了半晌不见回来,吓了一跳:山包上有狼,夜里常扑进村庄偷鸡吃。他怕她有闪失,急忙披衣下床去厕所里找。

    隔壁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嘻笑声:“嘻嘻! 我那位还蒙在鼓里呢,以为他被提干、入党是靠他那擦尻子都嫌硌人的烂文凭呢! ”这分明是桂旦的声音,是从他家贵客屠松年住的屋里发出来的。“他哪里知道,他提干、入党全凭的是我和你的感情关糸! 嘻嘻! ……”

    一股热血直冲田森的顶门,头都快要气炸了,一双铁拳捏得叭叭响,恨得咬牙切齿地骂:“贱货!”就要扑进门去,收拾这对狗男女。就在此时,只听屠松年说:“桂旦,我俩的关糸可不能让田森知道,你还是睡在他的身边去吧,这样不好,……不……好……! ”桂旦却说:“放心乐你的吧! 他知道又能怎么样?你能提他的干,入他的党,也能开除他,怕个啥呢?”

    田森吓的心在胸腔里咚咚跳,倘若桂旦不说这句话,要冲进门去,他的前程就会断送在这一念之差上。他的屋里睡着一只老虎,是主宰他命运的神,他不能为了一个臭婆娘去冲撞他,无知的去拔它的胡须。……他蹑手蹑脚踅回了自己的卧室。

    也就是从那晚起,田森弄懂了桂花含而不露的话,为了自身的利益,忍气吞声,把如花似玉的妻子出让,成了屠松年的情妇。……田森回味着妻子给他带来的“耻辱”和“名利”,还是“名利”二字在他思想深处占了上风,只要整倒付玉林,屠松年就会坐上这个塞外小县的第一把交椅,凭他和屠松年的特殊关糸,他兼任沙井驿乡的党委书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说不定屠松年还会在县zhèng fǔ或县委机关的哪个部、局为他谋个美差,让他过一把坐机关的瘾呢! ……想到此处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浑身一片火热,双臂变成了翅膀,飘飘然起来,兴奋异常地找出纸笔给付玉林整材料。(大明土豪)可是刚开了个头,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再多连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他是文革时期毕业的初中生,成天只学语录课,脑袋里没装上多少墨水,几乎可以说是个白卷先生,要写县委书记的丑闻轶事,还得靠龙才那样的大手笔。午后龙才未归,他是知道的,笑着骂:“这老东西! 老婆贪得也有点太紧了。”

    

    曹可明到付家老宅才三、四天,刚把未来的公婆认识,因工作关糸就要离开。付家老两口是明白人,知道吃皇粮的人工作要紧,不强留,欢欢喜喜把新儿媳妇送出院门。

    曹可明站在老宅外的大路上,依依不舍地和未来的公婆道别:“爹,妈,回去吧,不要再送了!”

    付大妈心软,眼泪花花的颤着声儿说:“明儿,给你爹打电话,就说我们问侯他好! ”

    曹可明点着头说:“妈,注意爹的身体! ”她的眼也酸了。

    付老爹也嘱咐:“明儿,早点回来,我还想见你一面哩! ”他的老泪最多。他知道自己随时都有闭上眼睛的可能,才几天,就和这个亲切可人的女大学生相处得难舍难分了。

    付玉林怕两位老人过份伤感,劝道:“爹,妈,回去吧,小曹在城上至多待两三天就会回来。”

    曹可明和未来的公婆挥泪而别,谁知这一去,竟和这个八旬老人成了永别,这都是后话。

    太阳从遥远的山包后露出脸来,红艳艳的,带着一脸笑,鸟瞰着这片神奇的黄土地;山包间沙土路上并肩走着的一对恋人。馒头山上的树棵间,缭绕着薄雾,很象少女的面纱,太阳的光束更象一双双巧手,把薄纱轻轻地揭去,露出了沙包千姿百态的妖娆面貌。

    山包下的树木要比山包上的青翠得多,草也格外绿些,花也开得多。积水潭里的芦苇早己冒出新芽,老芦苇虽然枯萎了,发黄了,却不肯轻易地退去,硬和充满青chūn活力的嫩芽挤在一起,苇塘里显出一片黄绿。嘎大鸡沙哑着嗓子,钻在芦苇丛中拼命地喊chūn:“哈哈哈! 亲一个,亲一个……”当地人把它称做sāo情鸟,见了成双成对的男女,会喊出让人脸红的字样。

    离开老宅己经二里多路了,付玉林住步说:“小曹,送君十里终有一别,再走下去,我可离光明村被毁坏的那座山包越来越远了。”

    曹可明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公文包准备离去。

    付玉林返身走了。

    曹可明断喝一声:“老付!”

    付玉林吓了一跳,住步回身,看见曹可明满脸怨恨,嘴噘的老高,说:“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就那么走吗? ”

    付玉林先是一怔,而后笑了。他和前妻就是这么分别的,眼前站着另一位,他却没意识到。说:“可明,你们知识分子就是和普通女人不一样,我和吴芸生活惯了,得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和你适应。”他笑着走前几步,很抱谦地吻过她,看到了她的笑脸后,道过再见,才转身向光明村被毁坏的那座山包走去。

    光明村和沙井驿村分界的那座山包上,属于光明村的那面坡上,今天早晨可红火热闹了:全村四百多户,户户都有人抱着祖先的骨骸,争先恐后地抢占坡上最好的地方建坟。铁锨、锄头、十字镐、洋锹、刨钩、镢头、斧头、……乱七八糟的劳动工具全用上了。坡地上响遍了铁器和石头、黄土、树根、草皮的碰击声,象一首无题交响乐,耐人寻味,非常好听。

    喊叫声,咒骂声,笑声,哭声,还有小伙子和姑娘们的打情骂俏声此起彼伏,更象是赶集唱大戏。

    坡地上尘土飞扬,发愁的太阳在这里也暗淡无光。农人们挥汗如雨,演练着一场迁坟的争夺战:抢占上高坡的人家,他们筑起坟包后又开始圈地,圈了近一亩地后,心安理得地坐下喝茶,抽烟,谈笑风生地以示庆贺:他们把祖先安放到了最隹位置,后辈们肯定会发迹、发财、上大学、当官。(庶女为后)来迟的人家晦气得不行,一面刨地一面骂娘,他们抢到的是二手三手位置,不是山角就是下坡。埋完骨骸向祖先烧纸、叩头、祈祷:“先大人,将就些吧! 子孙不孝,没有把你们安放到风水宝地。”

    连一点地方也抢不上的人家,象疯子一样在山坡地上乱刨乱挖,侵害了别人,就互相骂起仗来:“cāo! 把你那烂先人,也配和我们家先人为邻吗! ”对方毫不示弱地骂:“你家的先人好?据说是个破鞋呢! ”于是,两家的后辈们就撕打起来,给这本就混乱的坡地上,平添了一份热闹!

    还有的人家去找村长满绿讲理:“你是**的官,就这样主持公道么?你的心可不要叫狗吃了! ”

    村长满绿一向是很有权威的角sè,在这场迁坟的大战中,成了秦始皇的烟洞,再怎么冒烟也不灵了。他站在坡顶上声嘶力竭地喊:“cāo你们妈! 每家规定只占方圆两丈,占那么多干吗呀?连活人也埋吗?”他的嗓子喊哑了,大家只顾互相攀比着刨山,没人理他的茬。

    有人不但刨了草,还刨倒了树,满绿愤怒地大骂:“cāo! 你们瞎了眼,活腻了吗?”人家不听他的,他就扑过去抢工具,抢了这家抢那家,大家还是刨山不止。

    满绿只顾在山坡上跑,只顾指挥,只顾乱骂人,他占的那两丈地却被人抢去了,就大发雷霆:“你眼瞎了吗?cāo! ”被骂者拿掉头上遮阳的大草帽,满绿瞪眼了:原来是他的亲叔叔!

    引来了众人一片哈哈连天的讪笑。

    叔叔灰着脸说:“大侄子,你叔有病,来晚了一步啊! ”

    满绿蹲在地上生闷气。

    叔叔看他这样,申述占地的理由:“你是干部,总是有办法的! ”他知道侄子的火爆脾气,递给他一根烟。“大侄子,不生气,呵,不生气,你就担待叔这一回吧! ”他陪着小心擦火替侄子把烟点上。

    满绿在长辈面前软弱的象个小毛孩子,说:“叔,你占就占着吧,谁让你是我叔呢! ”他耷拉着脑袋走了,去找占地多的人家均一点。

    于是又招来众人的一片笑声。

    等付玉林闻讯爬上那座山包,坡地己经千疮百孔,满目凄凉,面貌全非了。他惊呆了,马上意识到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只顾稳定西片,光明村为首的东片来迟了一步,发生了眼前不该发生的事。

    他站在高坡上大声疾呼:“父老乡亲们,同志们,别挖了,停下! ”他的声音有限,人们正在忙碌着,没人听他的话,还是挖山不止。眼看着制止不了群众,急得他满脑袋冒虚汗,“噗嗵”向大家跪下了。“乡亲们,你们是在坑害自己呀! 停手吧,请你们停下! 乡亲们! ……”他着急地呜呜哭起来。

    没有人看见一县的父母官给老百姓下过跪,老年人先停的手,惊愕得张口噎舌地喊:“林崽,起……来! ”

    年青人出于好奇,象cháo水一般向付玉林涌过来。

    第一个扑上来的是满绿,这个毛脸大汉,委屈得象个毛孩子,抱住付玉林哭脱了声。“老付,你骂我吧! 你打我吧!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党,自从你调走,我就这么窝囊活人啊! ”他把多年来受的窝囊气,用哭声告许他封山治沙的老战友。

    付玉林抹干眼泪,扶起满绿说:“先不说这些,快去拦住群众,再不能蛮干下去了! ”他看见山包间的大路上,从各村涌来的群众络释不绝地去抢占各个山头,以命令的口吻大声喊:“**员、共青团员们站出来,听我的命令! ”

    从人群中走出几个老年人,中年人,三、四十个小伙子,大姑娘,小媳妇,就连沙井驿村的村长付新也在其中。

    付玉林厉声说:“首先你们要停止挖山,劝家人停止挖山,然后下山去拦住各村的群众,并把村干部们找上来,在这里开现场会。大家跑步,拦不住山下的群众,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我们要为党和人民负责任! ”

    党员们,团员们首先扔掉手中的挖山工具,以示自己绝对听党的话;他们吩咐家人停止挖山后,毫不犹豫地跑下山去堵截群众,在他们身后扬起一股股沙尘……

    龙才怀着一颗烦躁地心回到乡zhèng fǔ,田森早己等的不耐烦了,看了一眼手表凶他:“你看看,都十二点了你才来上班,往rì你可不是这样啊! ”

    龙才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说:“你怪我?我还怪你呢! 我问你:走到半道你为什么溜号?”

    田森自知理亏,又加上有求于龙才,态度就比往rì好,笑着说:“龙才,我只是说说而己,真不怪你! ”

    龙才从田森对他的态度上推理,象有什么差事要给他布置,问:“说吧,啥差事?”

    田森很贼,尽量不着急,把兴奋压在心底里,轻描淡写地说:“其实喃,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只是让你整一份材料。”

    龙才问:“属于那方面的?”

    田森答:“付玉林泡妞的事。”

    龙才吃惊地问:“他泡那个?”

    田森压低声说:“就是泡他的秘书曹可明呀! ”

    龙才听后心吓的怦怦跳,手哆嗦了一下,水烟瓶差点掉下地。“你……你……你…… ”他气直了眼。“你的心是咋长的?他的媳妇为治沙封山搭上了命,打光棍快两个年头了,你 ……你也有点太损了! ──他们那才叫真正的zì yóu恋爱,怎么是泡呢?”

    田森有自己的哲学,坚持说:“他是**员,县委书记,不领结婚证就钻进一个被筒里,就是败坏党风,就是违反党纪,就是犯错误,我们沙井驿乡的党员、群众决不迁就姑息,一定要检举揭发! ”

    龙才抽了几口水烟,手不颤抖了,心不跳了,说:“森崽,你这是造谣中伤革命同志! 他们钻进同一个被窝谁看见了?我也是沙井驿乡的党员、群众,你这样做我首一个不同意,这样的材料我也不会写,现在不是文化大革命,不能随便捕风捉影、颠倒黑白乱整人! ”他还记得老伴的哭声,哭肿的眼睛,甩掉水烟瓶上了床,面对现实要沉思一番。

    田森被龙才强硬的态度气傻了眼,没想到象他这样的老朽会把他批驳得狗血淋头,敢拗他的意见,和堂堂一乡之长唱反调,骂:“你不写?你敢不写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

    龙才气糊涂了,跳下床来指着田森的鼻子骂:“孬货! 你别欺人太甚,我倒想给你整一份材料,你强霸小姨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

    田森被龙才戳到了最痛处,气极败坏地恶骂:“老狗! 你别由嘴胡诌! ”

    两人吵成一团,也没有谁来相劝。那时侯乡干部们都被田森派下去督促各村突击迁坟去了,唯有他留在乡zhèng fǔ,等待着龙才来给县委书记整材料,没想到龙才象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恶恨恨地骂:“臭秀才! 不听老子的差遣,请你另谋高就吧! ”

    龙才也不饶不让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立马给光明村挂电话,两个小时以后,他的女婿满福就开着小四轮拖拉机来了,一拖斗把老岳父和他的书籍,行李,零用东西拉走了。从那天起,龙才抱着水烟瓶的生动身影,就从他待了几十年的乡zhèng fǔ大院里消失了。

    ……饥、渴,神秘沙山的yīn影,老罩在这个城市姑娘身上。她想步行,欣赏沿途的独特风光,在山包之间行了不足十里路,在一个车辙很多的岔路口迷失了方向。她选择了中间的路,走了大半天,转过几个山包,又回到了那个岔路口。她另选路再走,结果还在那个岔路口徘徊。她抬头看天,还是那么蓝,那么清亮,太阳还在向她微笑,只是辨不清它从何方升起,该落向哪边。山鸟们还唱得那么欢畅。嘎大鸡还向她说着同样的sāo情话。……直到这时侯她才觉得把这片神秘的沙山看的太过于简单了。它们象一个个博学多才的世纪老者,考验、惩罚着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子。……她再也不敢兀自胡乱走了,强忍着饥饿,坐在沙地上,仄起耳朵听她熟悉的小轿车引擎声。……“明儿,明儿! 你怎么睡在这里?”她听见婆婆的呼叫声,惊醒原来是梦。太阳己经西坠,她辨别出自己走错了方向,忍着酷热再走相反的路。

    旱蛇早从冬眠中醒来,伸长腰身晒太阳,很象一条鲜艳的花带子。她想拾起来赏玩,刚要伸手,它却动了,抬起头吐出毒信子,摆出一副决斗的架势。她吓的魂不附体,抱头鼠窜而去。

    沙滩上的石龙子们,歪着小脑袋,看着这个裹装不素的客人。她误以为是毒蛇,左躲右避地疯跑,不慎栽倒,爬起来又不辨东南西北了……她己被这片神秘的沙山折腾得筋疲力尽,两条腿不听指挥,迈动起来又笨又沉,肚子饿得咕咕叫,太阳几乎要把她烤焦……

    李明开着小轿车在沙山间转攸了五、六个小时,找到曹可明的时侯,见她疲惫不堪,焦头烂额,笑着说:“小姐,我找得你好苦哇! 你要是被沙山里的狼吃了,我可怎么向全县的父老乡亲交代呀?”

    曹可明“啊”一声,几乎吓晕过去。……等她风风火火的走进屠松年的办公室,己临近下班了。

    屠松年是省委党校校长曹坚的得意门生,见到老师的千斤,他既不让坐,又不沏茶,板着长脸,象曹可明欠了他的钱赖着不还,态度反常,全然没有往rì的情份。曹可明是党委秘书,年龄小,她不过分计较长辈对她的不恭,很亲切地说:“屠叔叔,我受付书记的委托来向你汇报工作。”她的声音很象她此时的心情:温馨、甜蜜、流畅。

    屠松年却冷鼻子冷脸地说:“小曹,你去沙井驿乡住在何处?”

    曹可明颇觉奇怪地说:“屠叔叔,你问这些干啥?我就住在付家老宅里呀! ”

    屠松年不动声sè地又问:“和谁住一屋?”

    曹可明虽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xìng,可她必经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屠松年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她绯红着脸说:“屠叔叔,你不该问这些,我是受县委书记之托来向你汇报工作! ”

    屠松年“嚯”地一下站起来,拍着桌子yīn阳怪气地说:“你们那叫工作?那是违犯党的纪律! 是败坏党风! 是胡闹! 是典型的──”

    曹可明在屠松年利剑一样的攻击下变了脸,厉声回敬他:“屠松年,你休得胡言乱语! 付玉林是我的未婚夫,我下基层工作,住在他家犯什么法了?你在搞人身攻击,侮辱我的清白,小心我上法院告你! ”

    屠松年比先前更凶,说:“你们忘了自己是**员,是党的干部,丧失了**员的起码人格,在群众中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究竟谁告谁还说不定呢! ”

    曹可明气火了,大声说:“屠松年,按你的逻辑,**员不该有自己的尊严和zì yóu?不该有七情六yù?应该象和尚和尼姑?──左派幼稚病! 混蛋哲学! 我要谈工作,不和你这个无知的家伙胡搅蛮缠! ”她到底不愧为文科高材生,把屠松年驳得七窍生烟。

    屠松年在理论上站不住脚,气极败坏地说:“好,我不懂哲学,也不懂马列主义,我甘拜下风。你等着,”他马上拨通了省纪检委书记的电话。“老师,你的千斤就在我的办公室里,有话你直接给她说吧! ”

    曹可明立即意识到了屠松年的险恶用心,向她的老爹告了御状,想在她的身上作文章,抢过话筒骂:“屠松年,你卑鄙! ──爹,你别听屠松年胡说八道! 我和──”

    曹坚很武断地打断女儿的话,态度强硬地说:“可明,什么都不用向爹解释,你必须给我马上回来,调动手续以后补办! ”

    曹可明还要解释:“爹——!”

    曹坚却大声说:“屠松年,我命令你把可明立即给我押送回来! ”

    屠松年从曹可明的手中抢过话筒说:“老师,她不回去怎么办?”

    曹坚厉声命令:“捆绑上手脚给我押回来! ”

    屠松年如得圣旨,说:“老师,遵命!”而后皮笑肉不笑的对曹可明说:“小姐,请吧! ”

    曹可明怒不可遏地骂:“屠松年,想不到你是隐藏党内的小人! ……”

    屠松年对曹可明的谩骂己经无动于衷,指令他的小车伺机廖旋风:“马上把小曹送到省纪委书记的家里,完不成任务我剥了你的皮! ”

    曹可明怒视着屠松年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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