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喊了就好了，全国就一样了，就又一片红了。-叔哈哈-”董老师又想起了“文革”。那时就讲“全国一片红”，凡是能大喊口号、认清形势、并紧跟上去的人，都有好果子吃。
“你说国际视野是个什么样的视野，能看多远？”张老师忽然怪模怪样问道。
“用‘文革’的话讲就是‘‘胸’怀祖国放眼世界’。”董老师不用想就说出来了，当年大家都这么说，那可比“国际视野”好理解。
“特区气派又是啥气派？”张老师好似故意又发问。
“不知道。”董老师一下子给难住了，“我在特区呆了二十几年了，竟说不出，惭愧啊。”
“他刚来这几天就知道了，真不简单哈。”张老师假惺惺地笑：“新华风格你知道吗？”
“不知道，说不清。”董老师有点不好意思了，“啥风格不风格的，还不都是瞎吹。”董老师觉得不是自己不关心学校，而是现在能‘蒙’人的事太多了，要的还不就是个口号效果吗，不就是要把动静搞大吗。
“我也说不清楚咱新华职校的风格啊。”跟在后面的林思忽然‘插’话。她走到‘操’场上时本想超过他们，可听到他俩在议论墙上那新“风景”，就放慢脚步跟在后面听起来。
“呦，那糟了，不知道学校的风格还能意气风发地干革命吗？”董老师故意又提出个“革命‘性’”的问题。
“有一次升旗后这新校长上台讲话，提到了新华风格，我竖着耳朵也没听出是什么，就只好在上课时请问学生什么是新华风格，你们猜学生是怎么回答的？”林思忽然想起了一件她至今还没‘弄’清楚的事。
“怎么说的？”张老师知道自己猜不出。
“‘不知道！’学生们答的可整齐了。”林思笑起来：“若不是问了学生，我还以为是我不会听呢。说实话，我每次听他说话都很认真。”
“那是他表述不清楚。”张老师迫不及待地接过去：“他说话逻辑‘性’就是差，前言不搭后语，还罗嗦。”
“人老了都那样，可这新华风格是个啥风格呢，咱这做老师的都说不清楚，真是惭愧啊。”董老师又酸起来。
“去年好端端地就把那快绿地给变成了“生产队的宣传栏”，现又整出了满墙金光大字，这是个啥风格嘛？”张老师怪声怪调地又来了。
“没那些字和有那些字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林思也有看法。
“怎么个不一样？”张老师马上问，他很想听听别人的想法是否与自己的一样。有时他都觉得自己给这校长折腾得分析能力都下降了。
“以往我走在‘操’场上还能感觉到校园的宁宁静静，清清幽幽，自然不着‘色’的华美，清纯不做作的动人，可今天……，”
“今天是不是就觉得人都一下子拔高了，要飘出围墙外面去了？”没等林思说完，张老师就抢过去说。
“差不多吧，有种想大干革命的感觉。”林思也故意夸张起来。
“那飘着书香的校园怕是已经消失在遥远的银河了。”董老师感慨道。
“你看那‘国际视野’，叫得够响，就像喝汤，一放调料味就特浓。”张老师信口开河了。
“尽唱高调，华而不实。能做好眼皮子底下的事就不错了。”董老师说得很实在。他认为在墙上大喊口号的人不可信。
“其实学生最缺的还是文明礼貌和扎实的学习态度。”林思也觉得口号喊得太响不是好现象。在这不缺口号的时代，还是实实在在埋头工作好，可以免去虚华躁动之态。
“还是要具体地宣传‘精’神文明，加强德育教育，学生有了高尚的品行，还愁‘胸’怀不宽广吗？没有宽广‘胸’怀，啥视野都不管用。”张老师还是觉得应该重视净化心灵的教育，少在墙上‘弄’些虚张声势东西。
“也是，课间常听到不少学生的言语确实不够文明。”董老师同意张老师的观点，“可惜这校长不下班级，他不了解真正的学生，他和学生在一起最多的时候是在照片上。”
“那可是他的最爱，获奖的学生一个也不少噢。”张老师一下‘精’神起来。
“还有获各种奖项的老师，也得和他老人家合影留念。”董老师补充说。他就不明白，都那把子老了，怎么还那么爱照相。
“真新鲜，这叫个啥权嘛？”张老师把“啥”字拖得好长。
“应该叫初始权吧？”董老师试探地说。
“嗯，准确，有没有初始密码？”张老师有点装腔作势，假装认真。
“123，就行了，复杂了，他老人家也记不住。”董老师这么说，是因为他自己就最怕去记什么五‘花’八‘门’的密码。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50后的人如今最头痛的就是干啥都要密码，用生日吧，不安全，用别的吧，提心吊胆，就怕哪天给忘了。
“有那照相的工夫，还不如多搞些‘精’神文明建设的事。”张老师很看不惯校长这到处照相的‘毛’病。说好听点，该是个人嗜好吧。
“也是，你看人家旁边那个学校，这新开学，就在大‘门’前的电子屏幕上写着：新学期，新起点，新面貌，新希望。多会‘激’励学生。”这是林思前几天最后出来采购时经过那个学校时看见的，“再看咱们的，除了欢迎您，还是欢迎您。”
“那是时刻准备着有人来参观的。”张老师说的是实情：“这是校长的第二最爱，再说了，这有人来，就又有机会照相了不是。”
“人家墙上的喜报贴的都是获奖师生手捧大红奖状的光荣照，绝对没有校长上去凑热闹。”林思就是觉得他校长凑上去多余。
“蹭来的饭香啊。怎么说人家行使个初始权也没越权嘛。”张老师‘阴’阳怪气起来。
“哦，没想到你说话还‘挺’周全噢，怕了。”董老师一下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周全好，越周全越好，难得警惕嘛。”不知啥时，费老师从后面冒出来，还不痛不痒地‘插’了一句。
“草，吓了我一跳。”张老师只顾说话，没注意到有人跟上来，更怕别人偷听了什么。怎么说，有些人还是不能不防的。
“草啥，说话干净点不行。”费老师比张老师还年轻，说话也总带着点难听的口头禅，自己还满不在乎，还认为这是跟学生学的。
“哎哟，你们俩文明点，可别叫学生听见。”董老师见状，赶紧叫停他们。
“那不都是跟校长教出来的学生学。”张老师也来强词夺理，“照相他来了，去教室看学生多‘浪’费时间。”
“不过这学生见了校长没有不乖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表演不难学吧？”董老师太了解学生了。如今的学生也深受社会上浮夸虚假之风的侵害，见啥人说啥话不成问题。他曾听说，微信朋友圈里加了老板，就不敢讲真话了。他不玩微信，但也明白是怎么个意思。
“所以这教室里的事他就不晓得了。”费老师学着校长的腔调，把“不知道”说成“不晓得”。还别说，这“不晓得”还真比“不知道”来得更易让人谅解。
“上学期的午休根本就静不下来，打闹都算好的，要命的就是那刺耳的怪叫声，真受不了，这些他肯定也不晓得。”林思说起了上学期的事：“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是，‘女’生随便进男厕，有的打闹，有的站在里面玩手机，他自然也不晓得。”
“有这事？”张老师一惊，他也不晓得。
“不是真的吧？”费老师将信将疑。
“当然有，还千真万确。”林思懂得，这事没人信，太离谱了，可有啥办法，这是事实，只好解析说：“我们这面办公室的老师都是与学生共用洗手间，比你们那面的热闹。”林思所说的热闹就是追赶打闹，“我们三楼礼仪班的学生每天下课或中午都掀翻房盖般地闹腾，有时还学鬼叫，都把我们吵得快发神经了，出入男厕的也是她们。”
“那你们怎么不说？”董老师觉得有点怪。
“说了也不听，还会使坏，把我种在‘花’池里的‘花’都给拔了，还扔些垃圾在里面。”林思说。她之所以要当‘花’工，是因为如今‘花’池里的‘花’不是要死不活，就是干了。
“可她们每次出外做礼仪服务工作还都干得不错呢。”张老师也觉得怪。
“那是面子活，岂能马虎。”还是董老师反应快。
“不就是直溜溜地站着吗，站累了，不就回来闹一闹解解乏。”费老师说的好像还有点对头，不然怎么解释这礼仪班的怪异现象呢？
“这就是德育思想品行教育没跟上，应该是有盲点，反正就是文明礼貌教育不到位。”林思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特别是校车给礼仪班的学生坐过后，座位上总是丢下很多小吃包装和喝剩的水瓶等垃圾，说狼籍也不过分。”林思一想起这礼仪班就觉得学校的教育工作不到位，特别是这校长为了“改革”，把德育处都给摘牌子了，不说是弱化，也绝不是强化了德育工作。中学不是大学，学生的自制能力差，德育处或教育处的作用非同一般，可现在却挂出个学生处的牌子，这是否是表示学校升级了，让人想不明白。
“这校长可是最喜欢礼仪班了，”董老师忽然说，“上面的大小会议都缺不了礼仪班去助阵，端茶倒水，合影留念都是礼仪班撑着，多给学校长脸，他自己也没少跟礼仪班的学生照相。”董老师想起了学校网页上的那些合影。还别说，那些‘女’孩子穿上礼服个个都似出水芙蓉般漂亮。
“还真是个面子活。换了装，回到日常生活中就变了，就形成明显落差，就看出了教育的不足。”看得出，林思觉得这不是好现象，“除非咱这礼仪之邦的礼仪，讲的就是接人待物，礼尚往来，而非文明礼貌，不然这礼仪班的现象算什么呢？”林思不是第一次这样想，特别是听说了有关国人出国不文明的一些表现后，她更觉得只能这样解释。什么视野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学生的品德教育要跟上去。
“人家有的学校墙上写的是：做人依于德，智慧源于地。”董老师说，他觉也得，职业学校的学生更需要时时加强德育思想教育。
“这富于哲理的话对咱这校长而言不够响亮，不会入选。”林思先发表看法。
“也有学校写的很实用，如：勤奋、守纪、团结、向上。”董老师又说了一个。
“这个更不响，这校长肯定看不上。”张老师马上说，他认为眼前这校长就喜欢高大上、响当当，那多震人，多气派，他要的就是那个震劲儿。
“这个怎么样？”林思也想起来一个：“让读书成为我们的习惯，让书香漫润我们的心灵。”这是她在电视上看见某校墙上写的，觉得很有意境，就记下了。
“这话对他是超龄了，他这把年纪的人，还会热衷读书吗？”张老师不以为然道。
“怎么不，没见校网上说，校长报读京城某名牌大学的博士班了吗？”董老师提醒道。
“还是忍不住又跟风了，‘花’纳税人的钱，装自己的面子，提升个人形象，都是如今心术不正的官人的如意算盘，让他们自己掏几十万，看他还读不读了。”张老师就不信这校长舍得‘花’他自己包包里的钱去读博士。都到了退休年纪，还使劲‘花’纳税人的钱，这是啥‘毛’病。
“这也是唱高调的表现，应该是个校长气派吧！”林思也知道这老头校长开始读博士班了，她先是心痛他又要名正言顺地‘花’纳税人的钱了，再又觉得这五‘花’八‘门’的博士班就是投其所好，是个‘蒙’人捞钱的名堂，不读还好，读了还更让人嗤之以鼻。
“所以呀，唱唱高调，摆摆姿态，秀上一秀，做给人看看，就啥都有了。”董老师一语中的。
“一所学校就是要有自己的校训，不能用高调口号代替校训，更不能搞形象工程。”林思又回过来说那几个大金字。
“没错，还不能把办学方向当校训贴在墙上。”张老师支持林思的说法，他就不明白这校长怎把职业学校办学的方向也用大金字一起贴在了那墙上了。再则，他更认为这样做就是搞面子活，他把校长的职责都贴在墙上，一下就能营造出一种成绩已出的现象，就算一举一得，也够显山‘露’水，也可大出风头，更能夺人眼球。要说作用，倒是可以提醒人们监督校长的工作。可说实话，任何一个校长都不可能把所有的学生都打造成“标杆”学生，所以，还是埋头实干才靠谱，别总担心别人不知道你在干啥。
“在他营造的一切向业绩看齐的校园里，口号是必须的。”林思已经想明白了。
“‘技能高、创新强、素质优的现代职业人’。这几个字是否是说过去咱们教的学生就不具备这些特质？”张老师再次仰头歪脖地看着墙上的大金字说。
“那怎么可能呢，多少都有一些优秀的。再说，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要求，这只能说明他老人家太不了解咱们职业学校是干什么的了。”董老师马上反驳起来：“如果现代职业人是这个标准，那不是与从前的一样了？哪个职业学校的校长不是在向这个方向努力？不然还怎么工作？还叫什么职业学校？”
“就是，你说这技能高，是不是每个职业学校的教学方向和目标？”林思问。
“那当然是，不然学生来干什么？”张老师答得很利落。
“那创新强呢？”林思又问。
“创新能力强，是吧？”张老师说：“创新一词是近两年才火爆走红的，社会在发展，事物在变化，谁能阻挡新词语的出现？创新一词不过就是以前的改进、提高、发明的新说或翻版，看不出有多大区别吧，只是创新一说似乎更大众化一些罢了，是不是？”
“你这是什么逻辑？林思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从前是把发明创造四个字一起说的，现如今提倡简约风格，就用了这两个字，‘挺’实用。”林思又似乎又回过了味。
就说后来国人在日本哄抢马桶盖吧，据说那马桶盖有特异功能，你说那是创新还是发明的成果呢？发明也好，创新也行，反正帮人家极大地拉动了内需；后来又听说那玩意都是咱自家生产的。那是发明的威力，还是创新的威力，竟能把国人都‘迷’糊转了向呢？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