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1-06
(七十八)信
弥雾出了赫王府便直直地往锦湘铺子过去,虽说估计也不会有暗卫那么称职连一个丫鬟也要跟踪,她还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走过了略显喧闹的街道。
锦湘铺子仍是人来客往,顾掌柜见弥雾过来,忙迎上去道:“弥雾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我家主子想替小主子买个璎珞圈,顾掌柜可有什么好物?”弥雾淡笑着问。
“赶巧了,店里昨儿个才进了一批新货,弥雾姑娘请里面看看。”顾掌柜说着便引弥雾进了库房。
库房四面围墙稍显昏暗,关了门燃上灯,墙面上立即映出两个硕大的影子来。
顾掌柜拱了拱手,“弥雾姑娘忽然到访,可是神人有什么吩咐?”
弥雾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了才问:“莫公子不在此处?”
“莫公子平日里这个时辰是该过来了,可今儿却晚了许多,也不知为何。”顾掌柜疑惑地道。
弥雾皱了皱眉,亓官犹歌说的是“立即”,可若是交给顾掌柜却出了什么岔子……
“顾掌柜,劳烦你呆在此处等我回来。”弥雾欠了欠身道。
“哪有什么劳烦,能为神人办事乃是小人生平幸事,弥雾姑娘且去便是,我就在这儿等着姑娘。”顾掌柜说罢寻了个干净凳子坐了下来。
弥雾冲着顾掌柜点了点头,只见灯烛一晃,库房中便只剩一人叠着层层货架的影子。
莫皓天好歹是邱府的管事,自然是有自己休息的屋子,只不过自他搬出去之后这房间便空置了下来。难得今儿邱旻煦又生拉硬拽地把他留在了邱府,他便暂且在这屋子里休息一会儿。
自从微雨跟了亓官犹歌之后他也没再招个侍婢,一是担忧事情败露,二是不想再将无辜的人卷入其中。反正回去了家里也没有半个人,就在这儿歇一晚也未尝不可。
不过今日的邱旻煦确实怪异了些,若像是平日里冲着他大喊大叫的还好,哄一哄也就过去了,偏偏是这一副筋疲力倦的的模样才让人如鲠在喉。
可也不能为了短暂的安抚便当真接受他,和整颗心都被霸占的人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幸福。所以,他愿意放弃亓官犹歌,所以,他也希望邱旻煦能将他放弃。
“莫公子,莫公子……”
耳畔忽地响起轻微的声响,莫皓天四处看了看,却什么也没见着。
“上面。”
那声音喊,莫皓天抬头,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弥雾宛如蝙蝠一般倒吊在房梁上,大约是因着反了过来,整张脸显得出奇的诡异。
“你怎么在这儿?”莫皓天忙看了看外面,又将房门锁上。
“神人要我将一封信交给公子。”弥雾跳了下来,从袖中摸出信封递给莫皓天。
莫皓天接过来一看,忽地有些哭笑不得。
“告辞。”弥雾光是一间一间地去找莫皓天便已耗去了半个多时辰,须得尽快赶回锦湘铺子免得被人怀疑。
“多谢。”莫皓天拿着信封拱了拱手。
弥雾跳上房梁,一转眼便又不见了踪影。
莫皓天拆了信封放在桌上,正要展开信,便听门外忽地响起急促的拍门声。
“皓天!你在里面吧?”邱旻煦边拍着门边喊。
莫皓天连忙将信封和信都收进袖中,开了门问:“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把门闩上了?”邱旻煦微微仰头反问。
“这……小人想休息一会儿。”莫皓天有些局促地笑道。
“休息也要闩门?”邱旻煦横眉竖眼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进了屋子。
“嗯……”莫皓天也只好抛去将人挡在门外的想法,就这么敞着门走向邱旻煦。
邱旻煦也不知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背着手站在房中央便转头四处扫了一眼,就连屋顶也没放过。
“少爷在找什么?”莫皓天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不是藏了人?”邱旻煦转身正对着他。
“怎么会?”莫皓天连忙摇头,心中却抱怨着这隔音也太差了些。
“我方才分明听着了女子的声音。”邱旻煦小声念道,又前前后后地看了一眼屋子。
“少爷听岔了吧?”莫皓天微微躬身赔笑。
邱旻煦上下打量着莫皓天,终于收起一身的戾气到桌边坐下。
莫皓天认命地奉上茶水,“少爷请。”
邱旻煦抿了一口便放下,捏着杯盏又沉默不语。
如果傻到去问他“少爷可有什么心事”,接下来便又是纠缠不清了吧?
莫皓天默默地深吸一口气,看着邱旻煦也一言不发。
大约是觉着太过沉闷,邱旻煦终于看着他问:“今儿的戏你可喜欢?”
“是,鹤神大将与九皇子的情谊确实感天动地。”莫皓天叹道。
邱旻煦正要继续问,却猛地盯上他的袖口,“你袖子里可是藏了什么?”
莫皓天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就见仓惶塞进去的信不知何时露了一角出来。
“是什么?”邱旻煦凑过去。
“只是宣纸罢了。”莫皓天不自觉地后退。
这下邱旻煦却觉着莫皓天是当真在骗他了,猛地扑上去就往他袖口拽。
“少爷!你放手!这是我私人的物品!”莫皓天忙挣扎,那信他还未看过,也不知是不是什么机密要事,若此时给邱旻煦发觉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你是我邱府的人还有什么私人可言?快给我!”邱旻煦丝毫不理,仍是拽着想要抢夺袖里的东西。莫皓天将无人权的封建阶级骂了个遍,用劲一抽手,那纸片却倏地飞了出去。
还未待莫皓天反应,邱旻煦便捡起那所谓的“宣纸”,展开一看,目瞪口呆。
亓官寒澈进了大堂,宫琎藜便作揖道:“赫王殿下。”
“宫大人。”亓官寒澈也拱了拱手。
“下官只是小小六品,殿下真是折煞下官了。”宫琎藜笑道。
以他的足智多谋,飞黄腾达也不过迟早的事。
亓官寒澈淡然一笑,扬了扬手道:“请坐。”
两人坐了下来,亓官寒澈又问:“不知宫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宫琎藜一脸的笑意也收了起来,正色问:“殿下可有在吞取戈氏的生意?”
亓官寒澈摇头,“赫王府中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自然不会冒险与戈氏正面交锋。宫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京中悄无声息地崛起了几号商家,吞并了戈氏底下好些小商铺。戈相那处似乎已经有了疑心,出手不过是早晚的事。”宫琎藜皱眉,若此事为赫王指使恐怕也过于心急了些,戈氏家大业大,背后又有戈相和皇后撑腰,对付那几个商号简直轻而易举。可那几个商号的动作也未免有些怪异,整个鹤赋谁敢妄动带“戈”字的商铺?他们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处处针对戈相的家产,简直就像把脑袋送上去给人砍一般。
“此事绝非我赫王府所为。”亓官寒澈刚否决,脑中却猛地闪过一丝疑虑。
“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宫琎藜忙问。
亓官寒澈眸中闪了闪,淡淡道:“无事。”
宫琎藜明知他心中瞒着什么,却只能对着那张微微阴沉的脸默然闭上嘴。
“宫大人可还有事?”亓官寒澈言语中有了些逐客的味道。
“下官只是来询问此事罢了。”顺道再去一趟将军府。
宫琎藜站起来拱了拱手,“那下官便告辞了。”
亓官寒澈也起身回礼,“大人慢走。”
待宫琎藜离开,亓官寒澈却仍留在堂中,仿佛军前帅旗一般笔直地伫立。
“溪城。”亓官寒澈喊道。
贺溪城进了大堂,亓官寒澈便又道:“你去将管事叫来。”
“是。”贺溪城抱拳,快步退了下去。
宫琎藜出了赫王府,又上了轿子晃晃荡荡地往将军府过去。
近来事儿多啊,赫王府有事,将军府也闲不下来。那位骁勇善战的骠骑大将军像是吞了火药一般没日没夜地追查当初害死她妹妹的真凶。
可这事怎么想也只能与两个人有关,一个坐拥天下的皇帝,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一个小小臣子,又怎么撼动得了天地乾坤?
宫琎藜拉开小窗上的帘子向外望去,眼中带着淡淡的忧虑。
将军的妹妹、亲王的孺人过世,上面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对下面的人而言也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么,人只要活着都得烦闷不是?外族入侵是大事,家里没米也是大事,打输了仗就只能乖乖割城赔银子,没钱给儿子娶媳妇也只得先把女儿嫁出去讨一批彩礼。市井之民羡慕一国之尊,一国之尊却也羡慕市井之民。大约就是人心不足吧,想要的总是尚未得到的。
啊……想得有点过头了,自己就是太善良,什么要顾虑一下。
宫琎藜一脸悲天悯人地放下帘子,微微往后靠了靠。
还是去将军府的好,逗得那个俊朗英挺的人心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畅。
果然千里迢迢跑到京畿是来对了,异族也好世外桃源也好,相同的景色总有厌倦的时候。
也不知大将军能有趣多久呢?
宫琎藜轻轻勾起嘴角。
好歹也来个人,让他死心塌地地留在一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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