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更清楚,他活不了多久,对于目前的人们来说,癌症始终是横在我们面前的难题。”辛衣橡苔说,“安乐死,可以结束病痛的折磨。”
辛锥由衷在确信事情准会像辛衣橡苔说的那样去发展,可是她不愿去采纳辛衣橡苔的建议,拿安眠‘药’去治疗辛巢的痛苦。一天半夜,辛巢咳嗽一阵醒了过来,感到似乎有一只大蟹在用铁螯‘乱’夹他的内脏,他疼痛地不住的呻‘吟’起来。
从此,这种折磨变得无休无止。睡在隔壁的辛锥听到辛巢极力压抑的呻‘吟’声,不由得感到心里一阵辛酸,顷刻之间就流下泪来,这是她出生以来头一次流泪,她好像又看到了三个孩子在玻璃屋顶的一角窥视屋里一切,她满心怀念失去的日子。
尽管她没有告诉辛巢那些想法,但当辛锥舀了一碗蛇鱼汤端进辛巢房间的时候,心细的辛巢马上看出他遇见的不是从前每天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女’人——一个表情严峻的‘女’人,而是一个异常美丽也懂得哭泣和微笑的‘女’人,他尽力克服病痛带来面部的扭曲表情,这样一来,辛锥也就不会为了他遭受的折磨独自哭泣了,她那红肿的眼睛泄‘露’了一切秘密。
辛婕过世一年之后,终不能隐忍病痛的辛巢取下刮胡须的刀片,割断了手腕。伤心的辛锥宣布了新的丧事。
辛衣橡苔又一次让妻子偷回了辛巢的尸体,连夜进行了解剖,这一次并未隧人所愿,辛巢身体里所有的器官在生前都被疾病损坏,根本不能利用,辛衣橡苔重新缝合她血腥味的尸体,穿好孝衣,趁人不备悄悄放回到原处。自从辛衣橡苔发觉出卖人体器官比医院的正经生意来钱多了,就养了一批掘墓人、偷尸人和‘诱’骗穷人出卖器官的猎手,有的被他高价卖给一些外地的患者,有的是通过自己的手术亲自己病人更换。
起初,谁也不怀疑他医院的正规可信,热望获得康复的人们并未看见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医师资格证之类的证件,他那妙手回‘春’的医术却为他赢得了声誉,来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尽管价格昂贵。有一次,省卫生厅的视察团前来证实虚实,辛衣橡苔赶紧放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把他们‘弄’到瓦冈茨比大陆神奇的娱乐场,视察团是五个身材臃肿的中年人,一位副局长带领下的四名下属,他们一进娱乐场就被三个长相漂亮的瓦冈茨比姑娘领进五个设计奇特的包间,享受了一番他们生平从未享受到的男欢‘女’爱,以致他们比预定的时间多留了一晚。
“别担心,”辛衣橡苔对妻子说,“我清楚地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临走,辛衣橡苔又送给他们一些名烟名酒,其中一条空烟盒里按照级别装了一些现金,他就用这样的方法继续经营医院。直到一起非正常死亡事故的发生,那个倒霉的患者是在辛衣橡苔医院换肺过后一个月死去的,经法医检验,他是由于新肺细菌感染全身而死亡。警方在经过多方调查发现,辛衣橡苔把偷来死尸上的器官割除下来换到患者身上,这种直接的后果倒置多人因细菌感染而死亡。
一星期以后,根据一审法院的判决,收押在看守所的辛衣橡苔在经常枪决重刑犯的法场上被枪决了。在一生的最后几个小时里,他还没‘弄’明白,父母为什么要狠心的把他送来地球,从他童年时代来到这儿时起就预感到他会被周围的环境所吞噬。他倾听他的罪行时是十分平静的,完全不是因为挑战法律的极限,而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这种结局。
他想起了辛锥,这时,她大概跟美人鱼辛紫貂在一起,正在灯光明亮的庭院里教辛芸翙读书写字,那个已经四岁的‘女’儿从他忙于生意以后就从来没抱过,想起了孤零零独自住在房子里的辛钺青铜。他想起了纳妮亚,她和他一起遭到了逮捕,想到她在法庭上听到法官宣判结果时那种泰然自若的目光,她为了帮他,毫无怨言的接受了无期的徒刑。
辛衣橡苔记起了她披到两肩的头发和又软又滑的触手,那样的触手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伸展出来仿佛一条章鱼。他怀念亲人并没有感伤情绪,只是严峻的总结了自己的一生,开始明白自己实际上是多么喜爱曾经最憎恨的家庭。
审判长作出最后判决时,还没发现最后的几个小时已经过去。
“根据确凿的罪证,”审判长说,“被告无证经营,盗用尸体器官和随意实施手术,不负责的把患者推向死亡的行径,已经足以判决被告的死刑。”
在地震毁掉的家庭里,他获得了众多的关爱,在凤凰城里,他也切实的尝到过情爱的滋味,其实,对他来说,听到判决以后,他感到得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生命的留恋,他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审判长让他做最后的陈述。
“请告诉我姑姑,”他用响亮的声音大声说,“让他把我的儿子也抚养‘成’人吧。”停了停又说,“我知道,即使我不说,她也会那样做的。那就请转告她,如果有来生,我会回来报答她一世的恩情。”
辛衣橡苔押解法场的时候,望见的依然是与凤凰城一样日‘色’昏沉的天际,他的留恋也随着暗幕消散了,留下的是无限的好奇。法场周围被车灯照亮,带着墨镜和头盔的法警,命令他在三米左右的地方面向他们站立时,他看见了站在法警身后不远处的辛锥,就惊恐地愣住了,他以为是幻觉,用带手铐的手背‘揉’了‘揉’眼睛,的确是她,她穿着一身金属服,柔顺的棕发披到肩上,满眼的哀伤。
在这片刻间,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他,然后,他听到辛后景一字一句的朗诵唐诗,听见辛锥在浴室里给他放洗澡水的声音,才突然明白,他那样假装熄灭对辛锥的热情,原来是想引起她的注意、怜惜和关心。现在他多么希望他能随她回家去啊,可是,结婚之前的那种恐惧感又向他袭来,象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他竭力用心灵‘交’流术向辛锥表达自己的愿望,很显然,辛锥也不能原谅他的过错。
为了使她屈服,辛衣橡苔利用没带脚镣的便利突然朝侧面车灯照不见的地方跑去,以为辛锥迫于险情会救他回家。然而,他并没有等来这样的机会,惊慌失措的法警在没有听到开枪命令的情形下就朝他开了枪,辛衣橡苔还来不及跑出车灯的范围,就被持枪的一名法警击中脑壳,非常准确,由于这种无可指责的准确,这名法警曾这样消灭了很多危险的罪犯。辛衣橡苔一倒下,法医就走过去确认他是否死亡。辛锥待所有繁琐的程序过后,那些得到罪犯已毙的法警预备抬起尸体去做程序化的处理——直接拉到火葬场去。
“既然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辛锥对那群警察们说,“就让他回家入土为安吧。”
一群法警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隐形的辛锥抱起辛衣橡苔转眼就消失了。她并未张扬的给他举办了葬礼,只是叫来泰坦在辛巢的坟旁边挖一个坑直接掩埋了。但在辛衣橡苔的坟前也立了与辛巢一样的石碑,石碑的中间是石匠刻的他的大名,侧边是他‘女’儿、儿子和妻子的名讳。
尽管辛衣橡苔的房产和医院全部被法院查封,等待变卖赔偿死者家属,辛钺青铜却不愿随辛锥回家,每天坐在贴着封条的家‘门’口埋头哭泣,家庭的变故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和孤单。
辛锥唯一能做的就是到了晚上,把那个伤心哭泣后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睡着的孩子抱回家中的‘床’铺上,并在‘床’头柜上备好孩子醒来以后要吃的食物。有一天,孩子半夜醒来,突然想去看看在监狱里服刑的母亲,辛锥曾带他去过一次。他用塑料袋把摆在‘床’头柜上的烤面包、煮‘鸡’蛋和一只炸‘鸡’‘腿’装起来准备路上吃,就悄悄出‘门’去了。
由于总是这样日‘色’昏沉的天气,辛钺青铜是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只有大人们起‘床’看看手表来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很黑,也没有过户人家亮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返回房子的打算,孩子的勇气有时是超过‘成’人的。辛钺青铜打着从家里带出来的手电筒,朝着黑暗寂静的公路走下凤凰城。在凤凰河边瓦冈茨比大陆的一条街上碰到一个奇怪的人,那人‘精’疲力竭,一步一挪的在大街上挪动,最后扑腾一声摔到地上,辛钺青铜用手电筒照‘射’着那倒在街上的人,发现他的脸部和头发烧伤了,孩子想去扶他起来,可他象制服一样的金属衣太沉了。辛钺青铜在毫无办法的情形之下回去叫醒了辛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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