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学费
鲁茜幽幽醒来的时候，是在她姑父的背上，后面是志坚和姑妈焦急的脸，她仔细回忆一下晕的那一刻，怎么就晕了呢？自己的身体就这样差劲了？吓晕的？母亲说的不错，人言可畏。其时关于她的事已经传了一个多月了，只有她不知道而已。如果一直就这样瞒着她，她就不会有心理负担，说不定还能平平静静地完成学业。她想喊姑父说我没事了，怕他们认为她是装的，想想他们的谈论她的那些丑事，害怕被姑父问起，更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将错就错赖着不醒。其时她心里也真不想醒来，这一醒来要面对的人和事她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能拖就拖吧，还能怎么样呢！
医院不远，一会儿就到了，听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稀微，鲁茜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了，她得醒来。给她看病的医生鲁老师也认识，悄悄地把鲁老师叫到一边耳语一番，鲁老师张大的嘴半天合不拢来，最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鲁茜躺在病床上吊着点葡萄糖，睁大眼望着天花板。看到她醒来，三个人也松了口气，鲁老师对着志坚，“你留下照顾鲁茜，我们先回去一会儿换你吃饭。”
志坚看着鲁茜呆滞的眼神，心里生出无限的可怜，往后她还怎么在青城中学呆下去啊？怎么面对熟人朋友？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孩子，前途尽毁啊！往后他怎么嫁人啊！谁愿意捡一个二手货呀！除非是老光棍，白痴，一贫如洗的穷光蛋。叫她嫁这样的人，还不如她自己打光棍，都是小马把他害成这样的，鲁茜，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怎么出，打他一顿，已经打过他两次了，也没把他们打散，反而越打越粘，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再打他也解决不了鲁茜的痛苦，鲁茜也不一定感激他，志坚觉得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也许不理他们还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子，鲁茜也不会象现在这样痛苦，鲁茜今天这个样子自己起码也是帮凶，起码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志坚心理也把内疚往自己身上揽。可看她那万念俱灰的表情，志坚也是愁肠百结，也忘记了自己脸上的伤痛。不忍心看她那如白菜的脸。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感到很闷，想出去透口气。挪开脚步向门外走。
“志坚，”听到鲁茜的叫志坚停下脚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都用心地维护我，还为我跟别人打架，不知道你脸上往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不会的，脸也没破，消了肿就会恢复的。我喜欢打架，也不是为了你啦！本来我们是准备打别人，反而成了别人的下饭菜。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我心里有数的。”鲁茜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现在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怎么会呢，校园里桃色新闻满天飞，谁没有一点这方面的传闻，我比你还多，今天说我跟小红成双成对走，明天说我跟英子勾肩搭背在河边散步，害得我妈象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天天挨训。我不也一天活得好好的。”
“男孩子不一样？”
“那小红英子呢，她们可是女孩子呀！”
“可说你们只是在一起走走，而我……”志坚无话可安慰了。停了一会儿。
“别人要怎么说就让他说去吧！”
“志坚……”鲁茜吞吞吐吐地，“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此时的志坚不想面对这事。他宁愿在心里永远藏着这疑问不要打开。从现象看他肯定，在心里他是否定的。不愿从鲁茜嘴里得到肯定。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志坚不做声了。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这事！”声音虽然很低，志坚还是听到了，那声音象铁锹在铲石子发出的声音一样刺耳。鲁茜说这话也是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这话的时候鲁茜一直注视着志坚的脸。志坚也一直看着鲁茜的眼睛。志坚心里告诫自己不要露出丝毫的鄙视和失望的神色，要不然就会把鲁茜推向绝望的深渊。
“桃子不也那样了吗？她不还是每天快快乐乐的。其实没什么的！青春的冲动而已！跟品格没关系。你还是我心里的鲁茜……表妹。”志坚最后感觉有点不恰当加上了表妹两字。
“谢谢！”听了这话鲁茜心里很感动，脸上有了一层红晕。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谁还能把你怎么样，只要我听到别人说三道四，听到一次打一次，我看有谁敢乱嚼舌头。只是你自己得想得开，从乐观方面去想，我鲁茜就是敢作别人不敢做的事，我做了我就敢于承担，也不在乎你怎么看怎么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可是你常挂在嘴边的话，何况也只是传言，谁也没亲眼看到过，也没人敢当面羞辱你。你就当没有发生这件事。表妹！你一定要挺过去，你读书那么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毁了你的前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往后考上大学，有了本事，远离这个地方，谁还记得你那点事，幸福依然会来到。”
“是哟！管别人怎么去说呢，只要不当我的面说，我就当风吹过。谢谢你志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点拔了我，让我沉底的心又浮了上来。看你一天打打杀杀的，却有着别人没有的胸襟和智慧。”
“不要夸我了，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只是你父母他们那里不好办。”
“别的我不怕，就害怕你爸和我爸。”
“妈都不怕了？”
“她们，其实她们早都知道了。”停了一会儿，“上次我妈不是在你家住了一星期，就是为这事。”鲁茜悠悠地说，志坚接不上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志坚，我是不是好不要脸，还好意思在这说，只是我真的感到很压抑。好无助，再好的朋友都不能说这事。后来我妈和姑妈知道后，她们没过多地责备我，但却要我休学回家，那我这一辈子还不是完了，好不容易说服我妈，希望能侥幸度过这一劫，没想到还是传到了学校。我妈和姑妈知道后，我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爸那一关，还有，希望不要传到我老家，那我真的就没有立锥之地了。我现在真的有点恨我自己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是说那个姓马的。”
“我现在也不知道，大概已成她人夫了吧！”
“什么？”
“我们谈的时候他就已经订亲了。你们又打又吓的，他哥嫂又逼他，他家又穷，相亲那家是个独女儿，有一片果园家景还过得去叫他上门，这么好的事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他还能怎么样呢，投降呗！”
“那你现在还爱他吗？”
“我现在心力交瘁，自顾不暇，还谈什么爱，我现在才明白爱情在现实面前真的好脆弱！不勘一击呀！”
“那你现在还相信爱情吗？”看到志坚那渴望的眼神，鲁茜心里想起同小马的第一次自己作的那一首午夜感怀。是啊！多少肝肠寸断，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有自己去爱过才明白那种进不能进退又不忍的煎熬。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相信，但我不会象现在这样傻了，不会象现在这样不顾一切了，到头来所有的结果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
鲁老师和杜所长两人坐在饭桌上吃饭，也在谈鲁茜的事，鲁老师在考虑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丈夫，想想还是算了能瞒一时是一时，男人对这事很敏感。
“象鲁茜那么漂亮要是没点传闻还不正常呢，她又活泼开朗，又不避嫌，在学校又是多才多艺，好多男生为了看她一眼宁愿多绕两个弯。遭人忌妒吧就会中伤她，你别也跟着起轰。一会儿，见到她别不知趣提这事让人害躁呀！”鲁老师回应丈夫的疑问。
鲁老师本想告诉鲁茜怀孕的事情，话到嘴边咽了间去。
星期一鲁茜照常上学，晚上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妈妈也来了。是鲁老师叫人带信叫她下来的。晚上两母女睡在一起的时候。
“鲁茜，你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啊！”鲁茜盯着天花板楞了一下，“好象好久没来例假了。”忽然想起什么，喊了一声“妈妈！”就呆若木鸡了。鲁茜也幡然醒悟。该来的终于来了。可怎么办？掐指一算也二个多月了，那就是说跟小马的第一次就中了。
“你姑妈有个同学有好多熟人在医院里工作，悄悄地把他做了，你姑妈可以叫医生开一个假病历，请一个月假。”
“放寒假做不行吗？”
“他可是一天天地在长。再大一点就不好做了。”
“爸爸要知道了怎么办？”
“迟早会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瞒一天是一天吧。”
且说鲁茜的父亲拉了一车柑子卖到城里，小赚了一笔，回来的时候照常来志坚家打尖，当然少不了带东西。来的时候是下午了，晚上吃饭时候没发现鲁茜，望着他四处探询的目光。鲁老师一直思考着怎么跟他说。
“鲁茜呢？”
“不是请病假了吗？得了肝炎，哦！你也好久没回家了，她妈说在家吃中药好些。你回去就能见到她了。”杜所长和他正推杯把樽。
鲁茜做手术的事只有鲁老师鲁茜的妈还有医生知道。为了避人耳目，鲁老师把她安排在另外一个镇的医院做手术，母女俩也是昨天刚走，没想到鲁茜的父亲后脚就到。她也不能跟丈夫暗示什么，他也朦在鼓里呢！这可怎么办。看来是瞒不住了，那也不能由她来告诉他，由他去吧！
第二天鲁老师想挽留哥多住几天，可又找不出理由，只好忐忑不安地由他去了。
鲁茜的父亲鲁子强回到家里，却是铁将军把门，他出门不带家里的钥匙，老婆一般天天都在家，他以为她和鲁茜上地里去了。他家刚建的房，搬出了聚集而居的村庄，把房子建到离田地近的地方，变成独门独户了，也不用着急进屋，就来到原来的老村子里。秋收秋种也过了，农村也不是好忙，除了妇女忙三顿饭，忙猪牛羊兔，男人们可以有时间娱乐一下，打打牌。他想要是碰得到的话也想娱乐一下，好久都没玩了，手有些痒了。
村子里炊烟袅袅，看来快中午了。村子围着一个晒坝而建，就象一个大的四合院。对立两边各建一条通道。他走到一个拐角处，一个转弯就能到晒坝。在外面他都听到几个女人在摆龙门阵，也没在意，近了无意中听到鲁茜两个字，使他停下脚步，竖起了耳朵。探出头来看到晒坝两边有四个女人各自倚在自家门口，对着说话，一会儿跑进去，估计是煮猪食，添一把柴有一段空闲时间。闲了又倚在门口对聊。
“鲁茜那个小狐狸精估计是有了小狐狸了。”
“那鲁子强岂不是要做外公了？”
“只是不知道女婿是谁？”
“说出来我都不信，鲁茜住她姑妈家的时候和河滩上一个筛沙的好上了，还给种上了，听说姓马，从小没爸没妈，跟他哥过，家里穷得叮当响，没人教他，这勾引女人的本事真是无师自通。他家里已经订亲了，结婚的那一天鲁茜跑去大闹一场，把马家的婚事也给搅黄了。”
“你怎么知道的？”
“哎哟！她们学校上到校长，下到伙夫，谁不知道。我们这一块在青田中学读书的好几个。这四面八方我看现在只剩鲁子强不知道了。”
“他老婆还说什么鲁茜肚子里长了个瘤子要去县医院做手术，其实谁不知道是偷偷去打胎呀！”
“鲁子强一向好面子，说话也硬气，我那时都说，你要是生的全是带把的，你这一辈子也许还能硬气到头，可惜你还生了一个蹲着屙尿的，终有一天你会硬气不起来的，没想到真中了我的口。”
鲁子强在拐角处听得五雷轰顶。站立不住，扶住墙才没倒下。从外面走来一个男人，看到鲁子强苍白的脸，关心地问了一句，“子强，你怎么啦？”里面四个女人一听全都噤了声，一个转身躲进了屋。
鲁子强跌跌撞撞回到家，门却开了，他以为是他老婆回来了，站在门外大声吆喝他婆娘的名字。没想到走出来的是他的弟媳妇。
“他大伯回来了，好了好了，我也用不着两头跑了。别看家里的看起来没事，做起来还真费劲……”
她还要说下去，被鲁子强粗声粗气地打断了；“鲁茜她妈呢？”
“鲁茜去县医院做手术去了，听说肚子里长了个瘤子。叫我帮她看几天家。”
“那麻烦你继续看几天，我也要去医院看看，”鲁子强门都没进转身就走了。
鲁子强又来到志坚家，门上一把锁，鲁子强心里着急，就直接来到青田中学找他妹妹。青田中学没有围墙，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鲁老师。一看鲁子强那张脸，鲁老师心里就明白了，
两人来到校外，鲁子强这时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是为鲁茜的事吧！”鲁老师打破了沉默。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说鲁茜得了肝炎回家养病了，她婶说他们去了县医院，说鲁茜肚子里长了个瘤子，还有人说……”
鲁老师想想这事迟早他都会知道。可现在这情绪还是让他安定一下在说，
“别听人瞎说，你先回去，我放学回来详细讲给你听。”鲁老师边说边把钥匙递给他。鲁子强只好悻悻地离去。
一个人往回走，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自己在外面风吹雨打，但一想到一双儿女很争气，就是再苦再累这心里也不觉得苦，鲁子强是个很要强的人，从当初一贫如洗到处借贷遭人白眼开始，他就发誓一定要活出样儿来给他们看看，现在他们家应该在那一带算是殷实，家有余粮存款，一双儿女也争气，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女儿也考上了高中，成绩不错，考大学有希望。
他及他的家在那一带很有名气，人逢喜事精神爽，就少了收敛，惹人羡的同时也遭人忌，都知道他家有钱，找他借的人也多，有时候是手上确实没钱，说了人家还不相信，有时候确实是借出的钱几年都收不回来，心里确实是不愿借，他还能沉得住气，鲁茜的妈妈就管不住嘴里，逢人也会念叨一气，好了钱也收不回来人也得罪了，“小气孤寒，为富不仁，当代版的黄世仁，”这些话不用钱买，张嘴就来。背地里就有人盼着他家出点事，好看他的笑话。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真相，他希望是那帮长舌妇嚼舌根，中伤他，但他心里又确实是没底，甚至是有点怕知道真相，所以妹妹说让他先回去，他没再强迫她讲，其实也是矛盾心里斗争的结果。也是对自己没信心，对鲁茜没信心，经常在外面能见到沦落的女子，这个社会在变坏，养女儿真叫人操心。
跑了一上午的路，肚子有点饿，一个人也不愿进妹妹家门，就在一小饭馆里要一碗包面，心里郁闷又要了二两白酒，越喝越郁闷，又要了两个菜。菜端上来的时候酒又喝完了，又要了半斤。一个人自斟自饮。闷头叹气。
中午已过，晚饭时间没到，店里就他一个客人，这是一个夫妻店，店主忙完后就在躺椅上盖个被子睡觉，早上四点起得蒸馒头包子，供应早餐，上午要洗菜切菜准备迎接中午的客人，忙完就到中午；镇里开了一家录像厅，晚上还有学生上完夜自习要吃点夜宵，沾上床也就12点过了，就夫妻两人，也就下午有点空闲眯一会儿。
店主刚闭上眼就被叫了起来，三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要了几个菜就开始吆喝五六起来。
那其中的一个就是黄大炮，另一个叫张军，还有一个畜牧站的叫王稼弟。张军家的一头猪得病死了，找到了大炮想叫他帮忙把死猪肉卖了，那时候杀猪要交屠宰税，所以三个人走到了一起，昨天到今天终算把死猪肉卖完了，张军当然要请客吃饭，黄大炮和畜牧站假装一番推辞。还是迈进了饭馆门。
一番感恩戴德之后，一番信誓旦旦的江湖义气的豪语之后，话题开始海阔天空。
“你儿子的伤怎么样了？”张军问。
“别说了，我黄大炮还从未象这次一样吃了个闷亏，说来说去还是我那儿子在学校争风吃醋惹起的。你可要小心看住你家公子，别到时候有人管你叫爷爷你别连红包都没准备呀！”黄大炮打趣道。
“现在的娃儿多大一点啊！曾天嘴上爱呀恨的，死啊活的，都是电视惹的祸，还有那些吃饱了撑的狗屁作家，专勾少男少女的心，你说曾天情啊爱的，能当饭吃，能读好书嘛！读不好书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我看将来没饭吃，我可不想让他继承我的衣钵。说这些他跟我顶嘴，说我俗人，没文化没品味。眼里只有三分田地，不懂得生活。”张军也是一肚子的苦水，真是教子不易。
“这男孩子还好一点，只占便宜不吃亏，养一个丫头真是有担不完的心，我家那个小丫头啊，一放学回来就捧一本书，看得一个人笑，一个人哭，把她妈可吓了一跳，一问才知道是看小说看的。你说她还振振有词，比你还头头是道。在她们眼里除了这个没有什么事能上她们的心，单纯得跟泉水一样，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人骗了，养这么个女儿我是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她能不能考上大学而是能不能快点长大。”王稼弟也说。
“说得也是，养女儿得把她嫁出去后这心在放得下来。别说远了，就说鲁老师那个侄女，叫什么，鲁茜是吧！多大一点那，就跟男孩子睡了，这次说肚子长了瘤子要开刀请了半个月的假，八成是有了要打胎，她父母可能还蒙在鼓里，你说鲁老师现在也是不好交待啊！人交给你，现在出了这事，有脱不了的干系。”黄斌道，这事大概也是听他儿子说的。
鲁子强一听鲁茜两个字竖起耳朵。
“我没继续找杜所长的事就是因为这小丫头当时晕了过去。我想我也有个女儿，唉！想想算了。”黄大炮叹了口气。
鲁子强越听背脊越发冷，鲁茜这丫头还真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我这张脸往后如何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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