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人
这个地方多雨。（
我的校花老婆）他们回了村子之后，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地上很快就积起了水洼，窗外有几个小孩子跳过水洼，好奇地向屋内看。上面的电灯一闪一闪的，可能因为供电不稳。夏维抬头看着它，努力想借此来转开注意力。吕文质坐在他的对面，一直埋头在看书，衣襟下面露出一点白色纱布的样子，应该是被阿孟砍伤的包扎。
“看么？”他递了两本书过来。夏维接过看了一下，都是民国时候的旧书了，没什么价值，说的就是附近那里有个读书人考上了第几名，又做了什么官。这种个人传记在古代很多。
这人成绩很好，也知道这种东西没什么好看的，就换了两本过来。这次的书显然年代更久远些，是一本客家人的手记，说的是家族迁徙历程。
“我小的时候，就看这些东西。（
都市特种兵）”他说。
这个村子自然不可能有儿童读物或者图画书，读书的人本来就不多，小孩子想看书的话，就只有这种东西了。
“我小的时候，就觉得妈妈不喜欢我和哥哥。夏老师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你拼命去讨好一个人，可是她却恨不得把你一脚踢开。”他合上书，站起身，将那个闪烁不停的电灯拧紧了些。“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渐渐就觉得，她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她。”
他和宁云川真的是兄弟？夏维有些怀疑地看着这个少年。拿下眼镜后，两人的五官确实很相似。吕文质认出了哥哥，那么哥哥呢？大学里这几年，宁云川就从来没认出过弟弟？
“不过她教我们读书写字。但哥哥不喜欢那些，他出去玩，我就看书。后来村子里来了一个外人，说是外面专门研究古书的学者。（
超级兵王）那时候我很兴奋，一直躲在旁边看他，听他和人说话的声音，看他一举一动的模样。我想成为这样的人。而更让我高兴的是，有一天下午，我妈妈将他请到了家里。”
那是卫行知第二次到白花桥的时候。吕文质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看到外面世界的人，穿着雪白的衬衫，带一副玳瑁框的眼镜，黑色的裤子，和一个军绿色的单肩包。这个人手上还带着一个银色的东西，叫做手表。在那个年代，手表仍旧算是一种奢侈品。
母亲把他请到了家里，说是家，其实就是一间废弃坍塌的草屋，勉强可以住人。她第一次把两个孩子用两只手抱住，哭着求这个人带他们逃出去。
卫行知答应了。这对于这个孩子而言，就像是一把通向外界的钥匙。他缠着这个学者，不停地问那些书上的事情。大概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也会有孩子会看古书，卫行知十分意外，也十分喜欢他。（
全职高手）
然后发生的事情，年幼的他并不清楚。他期待了很多天，终于到了学者即将启程离开的那一天了——他照常看书睡觉，等待母亲叫醒他。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外面，甚至梦见了自己坐在一个房间里，四面的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灯光明亮。
“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他用指腹慢慢刮动着书页，面上微微笑着。“她抛下了我。她只能带一个人走，于是选了哥哥。”
那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已经快要爬上悬崖，眼看就可以得救——忽然前面自己最信任的人伸出手来，狠狠推了他一把。孩子对于这种感觉尤其敏锐，这一天醒来后见到的空旷，就这样永远刻在了他心里。
“……她只能带走一个。”
“所以？”
“所以，你可以怪她，但你不该去害其他人。（
恶少的甜心娇妻）”
那电灯已经不再闪烁了，稳定的光源照在他们身上，打上了从上往下的阴影。外面又传来尖利的哭喊声，不知道是哪一户人家传来的。吕文质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然后点了头。
“我还以为你会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恨自己母亲……之类的话。”
“换做是我，我也会恨她。可有时候，人是不能选择的。”
“她选择让我留在了这里，我别无选择。”他望向窗外，雨不断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一片。“……现在我选择让你们留在这里，你们也别无选择。”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把那些女孩子逼死，可我更不明白，为什么你必须把我也留下？如果是真的恨你的母亲，那为什么不留下你哥哥？”
“因为只要留下你，他也一定会回来的。（
战妃狂帝）”
“到底为什么？”
他问完后，吕文质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他的双眼。这种感觉很陌生，对于他而言，自己经常用这种眼神去望着下面的学生——那种询问而温和的眼神，像是老师看着回答不出问题的学生。
而如今，他被自己的学生用这种眼神望着。
“……夏老师，你从小是怎么长大的？”
过了很久，这个人却问了一个很无关紧要的问题。夏维怔了一下，旋即就想跳过这个问题；但他还未开口，吕文质就催促他快些回答。
“我……我父母离婚了，都不想带着我，就把我托给了邻居，也就是卫教授。”
“那你父母之后来见过你么？”
“……没有。他们好像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可能也有了其他孩子。”
“有照片吗？就算离婚了，也该有一家人的合照吧。”
“没有那种东西也没什么吧。”
“也就是说，在你的记忆里，你从来没见过他们。”
“……你什么意思？”
被说成这样，脾气再好的人都会毛了。夏维皱着眉头，根本不想再说下去。可吕文质也不再问他，只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
“这一切都是卫教授告诉你的。他告诉你，你父母姓甚名谁，就住在自己家隔壁，离婚了，都不想要孩子，他再扮演一个好心长辈，抚养你长大。于是你也从来没追寻过父母到底是谁，因为他代替了他们。”吕文质将那些书一本本理好，小心放回了抽屉里锁了起来。“我再猜一下，他还和你说，你父母离婚时就把房子也变卖了，所以你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借住他家……对不对？”
“……是。”
“我不太想让你伤心，可是有一件事情你应该要知道了。”他叹了一口气——灯又开始闪烁，让人心烦意乱。“你所谓的‘父母’只是他给你塑造的两个谎言。你出生在白花桥，本名叫做田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田孟拼命想帮你、想让你逃出去了？很简单——”他见到了夏维苍白的脸色，似乎觉得很有趣，笑意愈发浓重，“——因为你是他的弟弟。田孟是你的哥哥。”
夏维坐在那，一下一下拨着自己的指甲里的污泥。“你疯了。”
“你的生活里有任何父母留下的迹象吗？没有。因为你是在这里出生，然后被卫行知带去s市的——和宁云川一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我知道，当时卫教授之所以没有带走你们兄弟俩，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饮食不够。白花桥的石桥那里容易碰见村民，所以他没法带着你母亲和哥哥往那里走，只能和我们一样试图穿过树海。饮食只够三个人用，所以他们才不得已抛下了你。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再带一个我？”
这种事情连小孩子都想得通，不知道吕文质为什么要编出来。但是，紧接着，那种眼神再一次落在了自己身上。吕文质望着他，很无奈，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饮食只够三个人。”他慢慢重复着这句话，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近乎于机械。“那么，最后离开树海的，的确是三个人。”
这个时候，一句话轰然在他的脑海中炸开。在那天的山洞中，阿孟曾经说过，双生子的母亲没能离开树海，她的尸体被人发现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
——那么，当年离开白花桥的三个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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