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夜心海翻涌,竟未发觉她在外窃听,闻听慕容昼出声招呼,忙自窗中掠出,两人四目交投,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话可说。
林慧容终于将宝宝递给他,轻声道:“我来跟他说。”
慕容昼伏在窗台上,探头出来望着她——乍见时团团如满月的俏脸如今已经瘦得只有巴掌大小,笑道:“你想说什么?”
好容易鼓起的勇气,想好的词,甚至攒了那么久的积怨,如汤沃雪,顷刻又成了冰。林慧容良久才叹道:“是我诱惑他的……小夜年少热血,你别怪他。”
他与她这揽罪上身,宁肯自己身败名裂也不愿意对方受委屈的劲头倒真是一模一样,难道两人竟情深至此?
慕容昼锋利的眼神一扫,制止了慕容夜,挑眉问她道:“什么样的男人你没见过经过?还要赶着把一圈窝边草都啃了去?”
林慧容怔怔望着他,头也不回的抓住转身欲走的慕容夜手肘,道:“我不是故意的……总之,是我不好。可是你刚才说官私两方都承认凤凰将军已死……那么,你我之间也就再没有什么关系,是么?”
那两人愕然对望,都万想不到她竟会这么说,慕容夜厉声喝止她却把宝宝吵醒了,哇哇大哭,哄都哄不及。慕容昼笑容明媚,声音清朗,道:“你让她说完。”
这些话其实憋在林慧容心中已久,只道此生再也不需要直陈,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讲来,“其实都知道我是傀儡了——早先入戏太深,觉得不管是什么原因能蒙你下嫁,只要能跟你多待一会,死也情愿。后来发现自己太蠢了,似你这般人物,偶因外力失足陷在我这泥塘里,必也不会停滞太久,我痴想越多,下场也就越惨。”
慕容昼讥诮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想不到你也不算蠢到了家。”
林慧容静静望着他,摇头叹道:“这是后来才想通的……那时候听说你要去海上,疯了一样想去求你不要走。”可是却瞧见他正与另外的美貌女子并头躺在榻上,欲吻又恐惊醒了对方,其缱绻柔情从未曾见,这才知道原来他对待爱人毕竟不同。
慕容昼回忆那时情形,知她必是十分伤心,也记得自己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衣袂——可是不知为什么差了那一、两寸,终究放任她离去。等到他想通了,跳船回来要跟她解释时,偏偏途中又有波折,待他随魔教那一干人去蓬莱仙岛,混个江南巡查使的头衔平安归来,却又得知她与慕容夜跌入昆仑深渊的噩耗。
慕容昼点头道:“那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竟然还要问!可知那些锥心刺骨的痛楚不过是独自犯傻,林慧容转眸去望天上的云,半晌才哽咽道:“想通了呗——你所嫁的无非凤凰将军这身份,迷恋的是这身体,偏这些又都不是‘我’的,多想无益,不如省省。”
慕容昼想一巴掌打醒这傻丫头,又想拎过来把她掐个半死,激怒之下恨道:“所以你就转过来骗小夜?”
“是我想法猥琐龌龊,他那么好……而我就是想对他好。”林慧容接过宝宝,眼神却不敢与慕容夜相触,“等他娶了别人,也不会忘记我。”
慕容夜深呼吸,沉声道:“没有别人。”
林慧容侧身退开半步,泪珠儿簇簇,笑容却明亮如昔,她道:“别傻了,你是慕容家主……”
“你说了官私双方都承认凤凰将军已死,所以——跟我和宝宝回去吧。”慕容夜不容她再胡扯。
林慧容再退,摇头叹道:“绝无可能——我有不能不管的人。”
慕容昼嗤笑道:“唐笑现在搬出了林府,糖糖和林十五一起住在姑苏城里,手脚行动如常,可惜武功恢复不过来——你看,她心尖上的是这些人不是你。”
慕容夜将她抓回来,因怕误伤了宝宝,只单手叉住她的咽喉将之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夺过孩子来,挑眉问道:“那我和宝宝跟你回去。”
显见阿修罗王已经盛怒至极,答个“不”字定会被杀灭口,林慧容还是道:“你是家主,有大堆责任和义务要尽,而我这不入流的蠢材,你就忘了吧。”
仙境夭桃正盛,人间却才二月初,不过江南的春意总是来得早些,仿佛一夜之间,柳梢上茸茸尽是嫩绿的芽儿。
慕容家主平安归来的消息,悄然传遍江湖——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他并非孤身返乡,竟还携了一位才三、四个月大,模样极是玉雪可爱,哭起来却惊天动地的小魔头。
他到家那天正好二月初二,大吉,诸事皆宜,于是第一件事便是着令开宗祠祭祖,把小魔头的大名“慕容寰”记入家谱。
这状况实在太诡异,慕容氏嫡系近百年来都没有私生子记入家谱的荒唐事,而此时正是嫡庶两派争端略熄之际,他这般胡闹显然是蓄意授人以柄。不过正是他归来的好日子,并没人敢直接反对,唯有禀笔的三舅太爷问了一句,“孩子的娘呢?”
答案是慕容夜身上凛洌的杀气,于是三舅太爷手一颤,一滴浓墨坠落,索性重重描成“无名氏”。
祭毕,慕容夜环顾左右,见部属中的熟面孔寥寥无几,喟然长叹道:“放心,有帐不怕折——咱们总要讨回这些血债来。”
他一刻也不肯休息,先叫人去庄子上把疯了的池明阙带回来诊治,又着杜蘅等人来问家中情况,商议对策,一直聊到天黑。他不许慕容寰稍离他视线之外,当着众人的面坦然自若的换尿布哄孩子,手法熟练,倒比临时找来的乳娘还强些,众人虽纳罕,却不敢直问。
杜蘅心中极内疚,见他这模样又觉不舒服,单独留下来盘问道:“这孩子哪儿来的?”
慕容夜浅笑道:“当然是孩子的娘生的。”
杜蘅悻悻然道:“废话,来句实在点的——是谁?是不是那个林鸟人?她现在怎么样了?”
慕容夜正拿手指逗宝宝,闻言笑道:“你是……未来的嫡母就成了,管那么多做甚?”
杜蘅连呸道:“当你的‘未亡人’快两年了,你竟然连句实话都不给?我看错你了!”
两人互嘲一阵,杜蘅终于道:“我不喜欢昼哥哥啦——也不打算嫁你,太累。嗯……对不住,我有男人了。”
慕容夜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略有耳闻,只是不知如何处理,这会细瞧她何等英气利落,干练之外更多妩媚,浑不是记忆中娇憨伶俐的小姑娘,奇道:“是谁有如此胆色?我道只有我一个人敢要你了呢。”
杜蘅啐他一口,恨道:“我不要你了,你竟然还不从速作出痛哭哀求状,小心我改主意!”
“啊……求你别折腾了,跟我和宝宝过吧,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慕容夜立即叹道,这句话他一直在心里默念的,熟的很。
杜蘅如何听不出弦外之意?只装不觉,笑道:“不要,我才二十我还没玩够呢。”
正说话间,外头有人禀报说林府何五爷求见。
慕容夜万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皱了眉正准备推掉,杜蘅忙拦道:“且慢,如今亲家那边正是咱们家的大债主,可不能得罪。”
作者有话要说:呃……BT口号是:锅盖在手,虐糖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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