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你且试一下这个鼻烟壶。这物事儿是翰哥儿的阿玛特意托朋友从西北带回来的,样式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味道倒是新鲜。”
乌拉瓜尔佳·珠玛自从孙烟萦离开孙府进到宫中之后,倒不似前段时间那般怨气满满。
卢子婳听额娘说,是老夫人经常教导她心怀宽广些,对姨娘和孙烟于的事情,事已至此,毋需太过怨天尤人,莫要因着两个不相干的人,倒弄的舅父和她疏远而来。
后来,老夫人担心乌拉瓜尔佳·珠玛迈不过去心里这道坎儿,又说了些作为额娘,前朝的事儿帮不上什么忙,多怀善心,多做善事,为萦哥儿积福之类的话,这才好不容易让乌拉瓜尔佳·珠玛安分了下来。
老夫人手中仍然动着她那串念珠,就着乌拉瓜尔佳·珠玛手上的鼻烟壶轻轻的吸了几下。
“嗯,果真是新鲜的味道,倒是从未闻到过。我头先猛地一吸,初入时,似是那夜来香的味道,却不是十分浓郁,可像是,混合了些许轻淡的东西。是西北的东西?”
老夫人试过之后,便挥挥手,示意乌拉瓜尔佳·珠玛可以将鼻烟壶收起来了。
乌拉瓜尔佳·珠玛将手中的鼻烟壶盖好,递给身后的丫鬟,笑道:“饶是额娘如此精明,这次啊,可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的。因为,这鼻烟壶中的味道并非是几种香味混合而成。”
“哦?”
“那来人说,这种香气提炼于西北的一种独有的花草,叫什么名字来着?哎呦,额娘,你看看我这个记性,当时还念叨着一定记住了这花草的名称,回头儿啊,好在您老人家面前卖弄一番。现在,倒是转过身儿就不记得了。反正,是一种稀有的花草,生命力极其顽强,只长在那荒芜的沙漠之中的,诺大的京城可是没有的呢。”
“嗯,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每每得些新奇的好物事儿,总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
乌拉瓜尔佳·珠玛侧坐在榻上,给老夫人捏着肩膀,“那是自然了,你是我的额娘,我不惦记您,可还要去惦记谁呢?”
老夫人听了乌拉瓜尔佳·珠玛这句话儿,故作生气的挥开媳妇儿的手。
“今儿这猴儿可是偷喝了那桂花佳酿了是也不是?说起话来,甜的跟什么似的,都快呀,要发腻咯。我虽说上了年纪,可还没有老糊涂。你可别来忽悠我这一把老骨头,你在我身边,还是坐立不安的这幅样子,可不像是惦记我的。”
老夫人说罢,又睨了乌拉瓜尔佳·珠玛一眼,道:“当家主母做了这么久,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额娘,打今儿一早,我心里就直发慌。要是不在您身边,我···我这···,唉···,我实在不行。”乌拉瓜尔佳·珠玛难得的露出一副小女儿的撒娇姿态,她也只有在老夫人面前先才会这个样子。
对于卢子婳来说,乌拉瓜尔佳·珠玛,威风八面训斥下人的样子她见过;为了夫君另娶姨娘撒泼的样子她见过;打点整个儿孙府上上下下精明的样子,她见过;为了子女的前途忍气吞声的样子,她见过;同女儿分别的时候,临行谆谆教诲的慈母样子,她也见过。
可是卢子婳从未见过乌拉瓜尔佳·珠玛现在这般模样。
她的眼神里透着兴奋的期待,同时,又因为这份期待还未真正到来而忧心忡忡。
还有···还有此时的她,像那从林之中守卫自己领地的猛兽一般,张开了自己的全部爪牙,对着可能来强走她家园的敌人。
那是一种,随时有可能出击的勇猛和哀戚。
因为,只此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卢子婳被乌拉瓜尔佳·珠玛现在的状态惊到了,她的身上有一种凌冽的决然,莫不是又和姨娘起了什么冲突?
卢子婳正揣摩着,有婆子进来禀告,“老夫人,魏姨娘已经来了,在院子里候着呢。”
“嗯,让她进来吧,知道她近几日身子不太利落,座椅都已经叫丫鬟给她准备好了。”
平日里他们在老夫人这里聚在一起,这个魏姨娘可是从来都不出席的。即便是不能缺席的家宴,她都只是稍坐一会儿,就随便找一个借口,回到自己的小院儿中。
怎的魏姨娘今日倒也巴巴的来主屋了?
卢子婳已经是满肚子的疑问,今儿早上自己因为给纳兰容若回书信的缘故,耽误了一盏茶的功夫。没同额娘一同出门。
现在想想,自己只比额娘晚来了一小会儿而已,可是就在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卢子婳询问的眼神看向孙氏,只见孙氏冲她笑了笑,又微微的摇了摇头。
卢子婳明白,此时,不适合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老夫人见魏姨娘进来只点了点头,也并未理睬。
乌拉瓜尔佳·珠玛更是将头别到另外一边,明摆着,连看都不想看到魏姨娘一眼。
那魏姨娘倒也是个识趣儿的人,只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和乌拉瓜尔佳·珠玛请了安,走到自己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儿屋子又陷入到了一片安静之中。
诡异,卢子婳穷尽所学,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这种气氛。
没有乌拉瓜尔佳·珠玛在一旁逗趣儿,老夫人干脆闭目养神起来,手里的念珠却是在一直转个不停。
这样的寂静让卢子婳有些不知所措,她感到嘴唇有些发干,正要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一口茶。只听得门外突然之间乱哄吵闹起来。
“老夫人,老夫人,宫里头,来人了。”那小厮似是从前院儿一路飞跑过来的,呼哧带喘,这一句话却是说的字字叮当,掷地有声。
老夫人忽的一下从榻上起身,站了起来。“大家都跟我一起出去。”
卢子婳此时才明白过来,应是今儿一早儿老夫人就得了信儿,今天,是选秀结果公布的日子。
难怪,众人举止都和平常不大一样,难怪,那魏姨娘也破天荒的来了主屋。
老夫人急匆匆的走在头里,身边跟着乌拉瓜尔佳·珠玛和孙氏,卢子婳则是快步跟在自己额娘身后。
至于,魏姨娘?卢子婳也无暇顾及她,只知道老夫人一声吩咐过后,大家蜂拥而出,屋中众多女眷均跟在她们身后,哪里来得及看魏姨娘的身影。
待到她们一众女眷来到庭院开阔处,正好见到舅父他们从前院儿过来。舅父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可真算得上是大步流星而来,只叫了句,“额娘。”
老夫人显然也是激动的很,“好了好了,宫里的人已经来了,赶快准备接旨吧。”
“是。”
这次宫里来的人并非同上次接孙烟萦和孙烟于入宫时候一样的官差,而是一名内侍太监。
卢子婳根本来不及看那宫中所来之人的长相,便在孙氏的拖拽下,慌乱的跪拜下来。
只听得一个又尖又细的嗓音大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王化始于宜家、端重宫闱之秩。坤教主乎治内、允资辅翼之贤。爰沛新恩。式循往制。咨孙氏烟萦、孙氏烟于,钟祥世族。温馥知礼、昭仪贞静、礼上待下。敷纶綍之荣、宠锡用光典册。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孙氏烟萦为常在,孙氏烟于为答应。衍庆家邦、佐妇职而永膺渥眷、钦哉。
众人齐声,“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孙烟萦的阿玛颤抖着手,从那太监手中接过金黄色的圣旨。
那太监随即向他作揖道:“恭喜了,孙大人。这次可真真儿是大喜啊。这一回宫里选秀,可没有哪一家像大人府上这般,一次,就中了,两个。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尤其是您的大小姐,初初进宫就被封了常在,也是得意的紧啊。”
“公公说的哪里的话,还不都是托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洪福。公公一路多有辛苦,府中已经备下了酒席,还请公公赏个面子,劳烦移驾?”
“哎———酒席就不敢当了,还要赶回去跟皇上复命。您就在府上,好好庆祝下吧。”
卢子婳见舅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事儿,递与那公公。
她没看清楚舅父所递送的为何物,但看那太监眉开眼笑的知足样子,定然是一个价格不菲的物件儿。
待宫中的太监走后,老夫人双手捧过儿子手中的圣旨,瞧了又瞧,连道几句:“好,好,红啊,好啊。”
“额娘,酒席都准备好了。我先命人将这圣旨收放妥当,您带着女眷入席吧。”
老夫人此时勉强从兴奋中回过神儿来,连声称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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