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发涩的眼皮,那不是由于困倦,而是被不断涌出的带咸味的泪水腌痛的。,就一把拉起了正在看报纸的卫嘉,学着“快三”的节奏,在客厅转起圈来。
“别弄嘛。”卫嘉马上挣脱开来。
“咳,怕什么,我教你,很容易的,我现在摸出个转圈的道道了。我今晚就带你去上场,真的,今晚是开联欢会,他们都带家属去。”
肖菲边说着,边做起示范,“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怎么样?”她颇为得意地望了望卫嘉。
“行了,这么难看。”卫嘉的脸色阴沉下来,把头埋进报纸。
“干吗?”肖菲这时才发觉卫嘉不同寻常的神态,“你怎么啦?”
“贪新鲜!”卫嘉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学多一点生活的知识嘛。”肖菲感到委屈了。
“什么知识,你有空为什么不学学其他。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你被别的男人搂着跳舞。”
“有这么紧张吗?那你呢,你不是整天接触女病人?”
卫嘉猛地一下站起来,把报纸一扔,走进了房间。肖菲心里,象是一下子给灌进了很多气体,憋得难受,她有点后悔刚才把话说过火了。她很想解释一下。可就在这时,婆婆喊道;“吃饭罗。”
这顿饭吃得极快,一家人谁都不开口,空气里象是弥漫着一种火药味。吃完饭,肖菲到底忍不住,悄悄拉了拉卫嘉,哀求道:“去嘛,陪我一块去嘛。”
卫嘉却把手一拂,连望都没望她一眼,。扬长而去。肖菲胸中的那股气体又在膨胀,她不能不去,否则那股闷气会马上爆炸的。她打开衣柜,想挑一件好看的衣服。可这时候,她才发觉,原来衣柜里的外衣,全是单调的冷色,不是灰就是蓝。她拿起了那件平常没怎么穿的,卫嘉买给她的灰色的结婚礼服,犹豫了一下.穿上往镜子前一站,唉,那款式,那宽大的腰身,大概现在连中年妇女也嫌它土气。有什么办法呢,三年来,衣服样式的变化发展很快.可这是肖菲唯一能拿出手的一件。结婚三年了,她没有再添置 什么新衣,不是买不起,而是觉得没必要,每天上下班,除了星期天回回娘家,她哪都不去,什么找同学,逛公园,几乎与她绝缘。再说卫嘉自身的衣着更是随便,好一点的衣服他也有,但除了每年冬春换季时,肖菲把它们拿出来挂在竹竿上见见天日,平常就一直搁置衣柜,过年过节也是如此。可现在,她咬着嘴唇有点发呆了。
也许是因为穿上那件与整个晚会的气氛不协调的深灰色上农,肖菲盈身子欢快的圆舞曲声中,心绪全无,她第一次发觉这几年安逸,舒适的婚后生活竟是那样的单调,毫无色彩。难道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就是这样?应该有个孩子,要不,自己一定要参加一项有所收益的社会活动,否则,矛盾始终会闹起来的。可是卫嘉同意吗?他说过他不想要孩子,他习惯过那种清苦生活。是的,也许这一段,她把这几年的生活规律打乱了。他生气了。大概已经生气了几天,一定是这样的。舞场上那忽眨忽闪的红灯,就象卫嘉今天那双阴沉的眼睛,老在她面前晃动。她不觉用手捂住了眼睛,啊,也许卫嘉是对的,她这是干嘛,为什么会象那些小青年那样呀?!肖菲的心脏又出现了那种很久没出现过的“窦性心动过速”。她站起来,挤开密密麻麻的人群,走到了门口。
“你要走了?”这时,肖菲的耳边飘进一句轻快的问话。
肖菲用目光探寻着这个问话人,只见一个十分英俊可爱的青年,象是在哪儿见过,哦,对,在小说上,在电影里,简直就象一个活脱脱的贾宝玉站在她的侧边。
“唔,反正我不会跳。”肖菲自嘲道。
“我也一样。但我想看看。”“贾宝玉”腼腆地说完,脸上象女孩子般涨得通红。
“那你干吗不去学,这没什么难的。”肖菲的心不知为什么,一下予被“贾宝玉”打动了。她忽然改变了要走的打算,对他说道,“来,我教你,反正我也不大会,不怕你踩我的脚。”
“不,不,不。我不会,我只是来看看。”
“贾宝玉”连忙摆手兼摇头。
“你这人真是,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掌握了基本步伐就行,来,我教教你。”
“这……真是……”“贾宝玉”脸红得直搓手。
“这有什么。一个青年人,连跳交谊舞都不会,说得过去吗?应该什么都学点,这才叫懂得生活。你叫什么名字?”
“郭林。东郭先生的郭,树林的林。我是在缝纫机公司下的一个集体所有制工厂当统计。”
“我叫肖菲,是在这文化官图书室工作的。”
“哦,我去图书室看书时见过你,肖老师。”郭林恭恭敬敬地称呼道。
肖菲乐了,心头那团积郁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已经多年没在她耳边响起的那一声“老师”的称呼,一下子把她带回到海南那个用茅草搭成的课室里上课的情景,那苦涩的然而又是令人回味的日子!
一支乐曲声停了,她又回到了这甜馨的然而又是平淡的现实。
“你别叫我老师,我已经不是老师了,但现在可以当一会你的舞蹈教师。来吧,你们男士往往先用左脚开步的,记住,男左女右,跳舞也是如此,好笑吧?好了,开始吧。”说着,肖菲这个并不大会跳舞的“老师”,就在舞场外的一个角落教起这个“学生”来了。
“唔,行,有进步,你就这样数着节拍跳下去……”肖菲嘴里不停地嚷着,脚步不停地跳着。她的额上、手上、身上出汗了,仍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肖老师,你休息一下。”郭林见到肖菲已经脸膛发红,甚至有点气喘吁吁了。
“没关系。行,再来一遍。咱们这是高速度的学习。看来,你学东西挺快的,一个晚上就可上舞池了。”肖菲抹了一把汗,站住了。虽说是隆冬,她竟大汗淋漓。既没有扇子,刚好又忘记带手帕,她只好脱去罩在外面的那件结婚礼服。当她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高领毛衣当众一站,她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腰身裹得这么紧,胸脯显得这么高,从来没有过的,就算在家里,有公公、婆婆在,她也从没有这样只穿一件紧身的毛衣走出来。现在,大庭广众下,她只觉得郭林的眼睛,还有其他男人的眼睛,都一齐向她射来,似乎大有想窥看一下她那被清晰地显示出来的曲线里的秘密。肖菲的脸一下子通红了,就在她正要把外衣穿上身时,郭林忽然对她说:
“肖老师,你也有这样一件毛衣,真漂亮,也真巧。我姐姐也有一件,跟你的一模一样。她最喜欢穿在外面了,她一穿上这衣服,就显得份外年轻,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后来她还把它带到美国去,我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这颜色的毛衣。”
肖菲想穿外衣的动作停止了,她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姐姐多大了?”
“比你大吧,她去过海南岛,当过十年知青呢,七七年三十岁时才考上大学的。”
“我也去过海南当过十年知青呀。”肖菲不觉提高了声调。
“可看不出来,看样子你比她年轻多了,特别是现在这样。”“哪的话……”肖菲嘴里说若,手上却把那件外衣搁下了。她拉了拉那件紧身的毛衣,看了看周围那些正在起舞的,穿着各种红的、橙红的,绿的、蓝色的毛衣的姑娘们,一种青春美的自豪感霎时布满了心胸,她抬起手,大声地对郭林说道:
“来,咱们再跳一个。”
当她与郭林走出文化富,听到郭林十分真诚的道谢声时,她的眼角竞闪动起泪花。她的声音有点颤动了:
“我也应该谢谢你,真的,我很高兴,也许这个晚上我就……”她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肖老师,希望你以后多帮助。”郭林很聪明,马上截住了肖菲不便说出口的话。
“你不要再叫我老师了,但是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你的,你的爱好是什么呢?”
“我喜欢看书,也喜爱听诗歌朗诵……”
“那好,我介绍你考我们文化宫的业余话剧团。”
“我?!我可从来没上过舞台呀。”郭林慌忙道。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相信你会有出息的,你也应该自信嘛。”这几年来,肖菲是第一次用这种似乎胸有成竹的语气跟人家说话,她也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感到自己并不是弱者,她有责任,有信心去帮助其他的弱者。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刚被自己发现的,能在别人身上体现的“强者”的自豪感,一回到家里,就荡然无存。
当肖菲轻轻地走进家门,来到她和卫嘉的卧室,一推门,门从里面扣死了。
“卫嘉,我回来了。”肖菲轻声地叩了一两下。
丝毫没见动静。肖菲又敲了两下,里面还是没有回答。难道他真是睡着了?肖菲只好绕到房前的阳台,从窗户上爬进去。
肖菲进去不看犹可,一看差点就发作起来,卫嘉正躺在床上看一本英文医学杂志。
“你这是干什么呀?”肖菲的嘴唇气得哆嗦起来。
回答她的只是一个背影,纹丝不动的背影。肖菲推了推他,他的身子只是动了一下,眼睛仍然望着那本英语杂志。
肖菲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了,可她使劲咬住嘴唇,说道:“卫嘉,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呀。”
可是整整一个晚上,一个长长的背影在冷酷地对视着她。
第二天,肖菲从婆婆那里了解到,昨晚卫嘉真的去了文化官,回来后就一直气鼓鼓的。这么说他看到了肖菲在敦郭林跳舞,还看到了她竟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毛衣。可他为什么不听她讲讲?从昨晚回到家的那一刻起,肖菲就一直想告诉他,自己在那个联欢舞会上所做的,所想的一切。她从来没想过要向他隐瞒什么。然而,两天了,他连一个冰冷的目光都不愿扫向肖菲。第三天了,她实在忍不住,真想跟他吵一架,解解闷气,可是,在那与公公,婆婆的房子只有一板之隔的寝室,连想吵架都得忍着。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肖菲也沉默了,深深地沉默了。卫嘉也始终没开口跟她说话。一个星期过去了,肖菲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折磨,回到娘家,可又被父母亲挟持着回来。卫嘉的母亲不得不告诉她,卫嘉从小到大都这个脾气,自尊心极强,一切得以他为主,如果父母亲哪怕在一件小事上不肯迁就他,他就会用这种既不哭、又不闹,却让人害怕的沉默迫使你屈服,卫嘉的母亲流泪了,有什么可怨呢,他们两个教育工作者却无法培育出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的良好的脾性。
这种沉默又持续了两天。到底,肖菲被卫嘉那种罕见的、顽强的、固执的,令人窒息的男性的沉默惊骇了,她终于流着眼泪,一次再次地向他忏悔自己的“过失”。
交谊舞还是没能学会,她再也没有在舞场上出现过。肖菲又恢复了婚后的生活节奏。每天准时上班,依时下班,在家里不是做家务,就是看看电视,不过很快,随着在全国兴起的“英语热”,她开始在电视机旁学起英语来了。这倒使她和卫嘉的关系得到了和解。然而,那一个联欢舞会上,在她心里萌动的,要当时代的强者的念头不时在她的脑子跳跃。当她想办法帮助郭林进入了业余话剧团,并且常常接触该团的其他业余文艺骨干,使她又想起了好多年前,已经几乎淡忘的,她曾在海南农场参加文艺宣传队,编写一些小节目的事,于是她不知不觉地在心里孕育一个新的计划,她要为这班可爱的业余文艺骨干写一个戏。她开始沉浸在文学的沽瀚海洋里,就象一块海绵,拼命吸收着那甘甜的水份。在那个话剧没完成之前,她怕刚树立的信心会倾刻间坍塌,她决定瞒着卫嘉。与此同时,卫嘉也正和国外的亲戚密锣紧鼓地联系着,他这个“工农兵”牌的大学生决定要到美国去,拿一个正牌的“博士”文凭。他们两人都各自找到了生活的支点,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前一段明显地好转。
其实,她为什么不早想到这点呢。她与卫嘉的裂痕已经开始,而他的出走,则是一切矛盾的爆发点而已。可肖菲则一直不敢正视这点。
肖菲“有了”。结上昏三年来,她第一次在生理上和心理上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反应。她忽然觉得害怕了,未来的小宝宝来得不是时候,她的剧本才开始写,她正想好好学点东西,难道命中注定不会有什么出息!可她的心里却产生一种神秘的兴奋,一种即将做母亲的自豪感占据了她的心。她眨动着发亮的眼睛,把这一喜讯告诉了卫嘉。她怎么也没想到,卫嘉竞象对待一份试卷中的一道试题那样,垂下眼皮想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
“我担心……我现在正是最忙最忙的时候,医学院不断地要我们这些‘工农兵’牌的医生参加各种考试。我还得学外语,又得准备出国……”
“这么说,你是不想要那孩子了?为了你的利益,一切都得以你为转移,对吧?可你为我想过吗?我都三十多岁了。”肖菲说着,呜咽了,眼泪止不住地一个劲往下掉。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很忙,我担心……到时你不要怪我不负责任就行。”卫嘉面对一个劲地抽泣着的肖菲,也有点慌乱了。
“你就是不想负责,我知道的,你要是能早点郑重声明那一句就好了,可你为什么……”肖菲说不下去了,她只是哭。
这事惊动了双方的父母。这时候,双方的家长都冷静地摊牌了。卫嘉的母亲向肖菲解释说,卫嘉正在准备自费出国留学的事,心情又不大顺畅,但他还是想要孩子的,他们做家长的愿承担以后的责任。而肖菲的父母则显得异常冷静,用他们过来人的眼光剖析了这一切,坚决说服肖菲,既然卫嘉现在取这种态度,那他出国后就可想而知,何不趁早把胎儿打下,以免日后……
那些天,肖菲简直是处于一种“生与死”的心理搏斗中,她不是没有考虑过父母亲的话,她甚至去医院打听过胎儿打掉的最佳时间。可是,一想到将毁掉那未成型的血肉,肖菲的心就在发抖。搏斗的结果是,她宁愿自己负起这一切责任,也准备承受由此而带来的一切艰难,决意把孩子生下,因为那不仅是她的生命的一部份,也是她对自己能否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的人生的“试验”。
孩子生下一个月后,卫嘉就走了。快两年了,肖菲的难处说得清吗?她是个女人,多少个不眠之夜,她何尝不渴望着身边有一个男人能帮她一把呀。孩子几次得急性肺炎进医院的那些日日夜夜,象刀刻般在她心头凸现。
常常是她一个人抱着孩子,穿过令人心寒的,夜闲人静的街巷,走进医院的急诊室。然后又是她一个人,淌着眼泪,紧紧地把死命挣扎、哭喊的孩子按紧在床上,望着那根针头插进孩子幼嫩的头皮上。于是又剩下她一个人,嘴里要不停地哄着哭嚷的孩子,双手要按住己插入针头的乱踢乱动的孩子。由于她是一个人,常常毫无办法地制止已经痛苦得近乎狂颠的孩子,直看着她静脉上的血给冲涌出来,孩子的头皮上很快起了大疱拼命地大喊着,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哗哗地往外冒,但决不能哭出声来,不能让护士知道否则她又得挨骂。她试过的,有几次那些“白衣天使”简直是恶狠狠地冲着她的耳边道:
“你这个做母亲的,要是再看不好孩子,再哭,你今后就别进医院来了。”
于是,往往旁边病床有这么一些好心的“陪人”,她们会悄悄地向肖菲递来一块饼或一块糖,柔声地说道:“拿去哄哄孩子吧。”肖菲感激地点点头,把饼递到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一口咬住了那块饼,她是饿了。肖菲的眼泪不觉又涌了上来,她不是没地到,而是记不住,每次发病,孩子已经把她折腾得精疲力竭。
往往,病房里总有些好奇的,和肖菲年纪相仿的母亲,出于好心,会向肖菲问道:“你就是一个人呀?孩子的父亲呢?要帮打个电话吗?”说完后,就会心地开看自己旁边正在哄着孩子的丈夫。而肖菲,只有不吭一声地摇摇头。
不仅一次,几乎每次都得出现这类同的人和事,她们大概不会想到,就在她们身边,还会有象肖菲这样独特的女子和不可思议的事。
关键时刻,她更不能有幻想,得全靠自己的力量。她的公公对家事从来是束之高阁,取放任态度。她的婆婆有病,平常连孩子都抱不紧,她又怎能照料病人。肖菲的父母又住得很远,她怎么忍心打扰已经年迈的双亲。她不止一次地憧想过,要是那时有一个男人出现,真正帮她一把,她会感激涕零的。事实上,也出现过,有次郭林刚好上她家,后来就找到医院来了,他却没有提到请她去帮忙打听电视剧团招考的事,而是帮她看了两个小时的孩子,让肖菲在孩子的病床上睡了一个安稳觉。为此她感激他,也更喜欢他。从第一次认识郭林起,她就象看待亲弟弟一样的喜爱他。肖菲曾经有过一个弟弟,并且陪伴着她一起度过了那嬉乐的童年,可后来很快就夭折了,他是死于先天性心脏病。而郭林,有点象她想象中的,已经长大的弟弟。为了让郭林进入业余话剧团,她给团长说了许多好话,为了能让郭林担任她写的那个戏的男主角,她据理力争,差点和导演闹翻,虽然这个戏后来只演了两场;为了能帮他找到一份适应他才智发挥的工作,她不知花去了多少时问和精力。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一种良心上的责任驱使,她看得出,郭林是块璞石,只要反复雕琢,会熠熠生辉的。果然,她的在电视台工作的表哥看中了他,几经复考,终于考上了电视剧团,不久又给电视台播音组看上,先把他借去搞录像广播。她是拉着郭林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了,她自己也在不断地向前走。她在经过那么多的磨难后,在经过了那段婚姻生活的反思后,她对爱情的看法已经不同往日了。如果,郭林早几年向她表示爱慕,也许,她会接受的,不一定是凭他现在的地位和才华,就是凭他那副让女孩子倾心的相貌,也是有可能的。“很帅”——这对郭林的评价一点不过份,不要说在白天,女孩子对他的“回头律”达百分之九十,就是在路灯昏黄的街道上,有时肖菲和他一起从文化宫的排练场走回家的路上,仍有不少行人不时回头向他们打量着。肖菲是一个女人,特别现在,她何尝不想有一个理想的、让人倾羡的男人在爱抚着她呀……可干吗想这些,那甜蜜的梦已经是遥远的回忆了,何必让女人的虚荣心又浮游上来。如果她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也为了报复一下那段可悲的婚姻,她愿意放慢脚步,和郭林“合并”一起,可是,这又能维持多久?她总感觉到,在她和他往前方奔去的道路上,她与他始终存在一段距离,这段距离目前仍成正比。
……她想了这么多,写了这么多,把和卫嘉的事,有些甚至是内心深处的一些隐秘,都端出来了,她要把她的经历告诉这位可爱的弟弟,你还没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时,千万要谨慎。爱俯,应是心与心的强烈碰撞,而不是条件,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啊,为什么又想到了他——卫嘉,是的,她恨他,不是一般的恨,这几个月来,她可以说是在一种切齿之恨中挣扎过来的。然而,她现在突然产生了宽容。难道自己就没责任?开头自己为什么要勉强?后来为什么又容不得勉强?为什么要恨卫嘉,就象自已问的另一道题,为什么要怪郭林?他们不也和自己一样,把在爱河上的跋涉看得太简单了?!而女人,这一本身特定的心理和生理条件,注定了她为此要付出比男人更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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