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的公寓
我在最后区百老汇街附近找到了一间新居室,它在二房东殷小姐的公寓里。 两位同学帮我把行李搬进去。
她赁下达套三房一厅的公寓,自己与儿子住一房一厅,将剩余的两间小的分租给我和另一个小姐。
同学曾打电话通知她.我们即去她家。到时她却仍穿着睡衣,胸襟解开了两粒钮扣,露出半截*,整个身子斜倚在沙发上。
她带我看了厨房,分给我一个柜子,交代我几把门钥匙,随口说:“在美国,大家各管各的事,很自由。”
我领会她的意思,从不问长问短。
另一个小姐的居室紧挨厨房。殷小姐告诉我:她姓秦,还没有结婚。秦小姐一下班就在屋里用机器打毛衣,“嚓嚷嚓嚓”晌个不停。我在厨房里做饭,可以听到她干活的声音:但好几天了也没与她照面。有一天她停了机器,从室内走出来,我赶紧按本地习惯主动向她打招呼:“嘿!”她脸上连最起码的表示礼貌的笑意也没有,非但不回答,反而转身退回去,拉着把手掩上了她的房门。后来,段小姐正式向她介绍了我,她进进出出时才同我笑脸相迎。
大家都很忙,上班时间不一致,虽说同住一公寓,可难得相聚,偶尔碰到一块儿,使在厨房里谈笑。
三个女人没有一个极美的,也没有一个极丑的。
殷小姐在美容院当理发师,她很会打扮自己,每天用很长的时间化妆,只要卸了妆就不见男客。她时常戴一只塑料帽,把头发都做成卷儿,塞在帽里。她眉毛很淡,眼皮有点儿浮肿,两只眼睛不太大,却十分传神;嘴唇没有轮廓,总是涂得血红。由于眉目经过着意化妆,散披在肩上的头发又做得漂亮,谁也看不出她已是半老徐娘,更想不到她有一个儿子快要高中毕业了。殷小姐喜欢穿宽大的上衣,束在牛仔裤里,既显出她的细腰,又掩盖她胸部平坦的缺点。今年流行黑自红三色,她着装的色彩基本由这三色组成。殷小姐讲话必带笑,笑起来前俯后仰,使她显得年轻而可爱。只要她来到厨房,三个女人就算有了戏。
秦小姐娇小玲珑,身体浑圆结实,嘴巴鼓鼓的,嗓音甜美动人,但说话的口气很冲。她很勤快,煤气灶和饭桌多数是由她来喷药水、洗刷揩拭的。 ’
三个女人中我最少大笑,然而我很羡慕别的女人谈论任何事情都能发笑的本领,很喜欢笑的场面,因此每当三人相聚谈笑时,我就在厨房里多呆一会儿。
三个女人来自三个地方:殷小姐是香港长大的,秦小姐从台湾来此地做工,我是中国大陆来的自费留学生。三个人都是中国人,但生活经验彼此相差极大,尽管现在外采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大家都爱穿牛仔裤。
—次聊天.话题偶然转到家事上,我一口一个“爱人”地讲起来。她俩起初怔怔地看着我,最后一起哈哈大笑了。
“等等,等等,小姐,你的‘爱人’是你的先生不是?”
“是呀,我我丈夫。”
她们又笑,说爱人是情人,丈夫是先生。她们起初以为我公开讲我的情人,感到很奇怪。原来在美国说“爱人”云云,别人耍笑话的。
殷小姐摇头摆脑地笑着说:“我们不要先生,我们只要唉人,先生一个也不要,爱人要多多的!”
大房东是希腊人,住在楼上。这个老太婆习惯予一年换一次房客,借此机会提高房租。她若要撵走住得太久的房客,总是先去挑毛病,再断绝热水,迫使人家一气之下迁往他处。当老太婆以这一套鬼法子来对付我们时,殷小姐便向她伸出乎,说你拿出四个月房钱作补偿,我们就搬走,气得她用希腊话骂了我们好久。秦小姐是为了上班方便特地搬到这儿来住的,她下楼穿过一条街,便可到达她所在的公司,我离学校也不远,来回无需换车;殷小姐住得最舒服,钱又掏得不多。因此,三个人谁也不愿换房子。我们决定不搬。只要三个人互相照应,不出岔子,一天也不拖欠房租,大房东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没有合同,她不敢来扔我们的铺盖卷。三个人当中,殷小姐无疑是最强者,有她出头顶住老太婆,我和秦小姐就竟怕了。其实,公寓到处都有,但是天时、地利、人和全要协调的,却并不容易得到,所以我们很珍惜兰个女人合住这套公寓的现状。何况我们都是中国人。
有时候,三个女人又简直不象是一个民族的人。比如秦小姐,用她甜美的嗓音问我:“你怎么也会用煤气?”“你以前见过冰箱吗?”“你头一次住这样好的房子吧?”这时我就会气得人都僵直起来,禁不住恶狠狠地与她争辩。殷小姐往往为秦小姐帮腔。在这些问题上,她们实在无知,象天真的孩子一样跟我瞎吵,对我的话将信将疑。中国是很穷,但它正在逐步走向富裕、强盛。我想,幸亏事实是我没有说谎。
如此这般,秋去冬来,我们早出晚归.相安无事。
在纽约当了半年留学生,经济状况恶化,“赤字’’直线上升。为了应付这类麻烦,星期天我就到一家中文小学当美术教师,连带收了几个学中国画的女学生,以此能够挣点儿钱,又不与自己的兴趣相悖。
入冬时节,正是销售毛衣的旺季,秦小姐赶着打毛衣,收入很高。殷小姐的美容院的生意也很好。某日她带回一张登着我的画作的报纸,问我拿了多少稿酬,我说分文未得。她和秦小姐很惊讶,盘问了我的经济状况,建议我不要再搞艺术。她们强调这里是美国,只有想办法赚钱,才可以生存。还说当小学教师有名无利,教国画还不如抱孩子的薪水多,劝我别做这种傻事。其实,我早已清楚这个现状。我之所以不去出卖劳力,倒不是因为放不下架子,实在是不愿浪费时间去做无谓的事情。世上的人多半象落叶,随风飘飘扬扬,没有一定的目标,最后掉到哪儿算哪儿。但是也有人能够选定目标,尽管路程遥远而艰难,还是要朝目标走去。现在我对自己的目标的信念,就象虔诚的基督徒信奉上帝一样坚定不移。然而我的上帝不会给我送来面包、房子和交通费,我必须忍受拮据的生活。
殷小姐和秦小姐比过去忙碌得多,我们三个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相聚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有一个男人开始给秦小姐打电话o她在
自己的居室里接电话,说话的声音嗲里嗲气地传过紧关着的几来:“...二十年以后你再来找我……二十年……一天也不能少……”
殷小姐下班最晚。我发现她回到公寓之后,一反常态,几乎夜夜在厨房里等电话,她把电话机抱到厨房去,也许是为了避开她的儿子,不让他听到整与外人的谈话内容。有时电话来了,我正在厨房里做事,只听她与对方七搭八扯地讲一堆废话。我猜她一定是要等我走开,再谈正经事.她每次接到电话,总显得情绪亢奋,得意洋洋,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快乐之中。
秦小姐常常带报纸回来。一天她看到报上有招工广告,就问我;“喂,你要不要去试试?”
我还没有回答,装着在厨房里卷头发,其实是在等电话的殷小姐就抢着说:“打工?工字不出头,老娘快要不干了。”
“那靠什么生活?”
“有个男人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他要我陪他去吃饭,我就天天跟他去吃饭。好几天了,他也不说话。什么意思?奇怪!”她捉着嘴嘻嘻地笑,那个男人有什么意思,她一定明白。
我指着电话机说:“你在等他的电话,对吧?”
“嗯,他要我给他打,我要他给我打,”她顶着一脑袋卷发,把沾满油污的卸妆纸扔了一桌子,满不在乎地说,“今天大家都攥住劲,看谁耗过谁。”显然她深信自己稳操胜券。
可是这天晚上那个男人竟然没有给她打电话。
殷小姐面孔发青,挥门而去。
接连几天,只要殷小姐出现在公寓里,我和秦小姐就扭头回房。她好象吃了*,一触即发的样子,怪吓人的。她向儿子撒气,愈来愈凶地骂他:“你早点儿给我滚蛋,这里是美国,过了十八岁我就不养你了。你赶快搬走,听见没有?我没有功夫来喂你,我有我自己的事!”
儿子披着一头卷发,留着八字小胡子,喜欢穿花衬衫,每天早上要在洗澡间淋浴、洗头、吹风,折腾许多功夫。害得我们不得不同他岔开了起身盥洗的时间。他根本不怕他妈:“怎么,你要回香港去啦?走你的好了。”
殷小姐又吼起来:“我要在这里住下去,我不能再养活你了,你自己去打工,养活你自己。”
这儿子平时象个小阿飞,很讨人嫌;听殷小姐这样骂他,我又有点儿可怜他。反正不关我的事,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任何不合情理的事儿你都不用管,这就是美国社会迫使人们接受下来的信条之一。
秦小姐早出晚归,到家后还是不停地用机器打毛衣,一直做到深夜。那个给她打电话的男人有时开汽车来把她接走。秦小姐有了男朋友,人忽然变得更漂亮,说话也和善多了。
星期天我仍去教美术。几个女学生都是中国人,每次见面总问我缺什么东西,想给我一些额外报酬。后来她们发现我爱看报,就把每周的报纸按时给我带夹。每次上完课回家,我都拎着一大包报纸,足够享受两三个晚上。
大房东有时故意不供应热水,我打电话上去问,她便要求我们搬走。我和秦小姐觉得应该与殷小姐商量.下对策,这才发现她回家次数愈来愈少了,时常一夜一夜地不回家。她儿子高中毕业后,百无聊赖,上街闲逛,或者一天看四场电影,以消磨时间。公寓里少了个殷小姐,显得冷落多了。
厨房里寂静了一段日子,忽然大大地热闹起来——殷小姐的母亲从旧金山来看望女儿和外孙了。
钥匙刚插进门锁,从厨房就传出她欢快、.风趣的声音:“哪一个呀?”我说.“我呀。”“你是哪一个呀,小姐吗?”是呀,太太.”这就是见面时的相互致意的程序。在我手忙脚乱地烧饭煮涡的时侯,殷太太会把她烧出来的菜一只只端给我看,并要我尝味道。
百叶包肉,冬菇烧烤麸,肉骨头黄豆汤,拘杞子炖牛肉,只只菜都勾起我的乡愁,引得我想念自己的母亲。殷太太戴一副珍珠耳环,特别象我的母亲。她生前也爱戴一副珍珠耳环,也喜欢在厨房里转来转击,把桌子擦了又擦,把抹布搓了又搓。
殷太太喜欢问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你猜猜我有多少年纪?”看着她的细皮白肉、描过的棕色的眉和施过脂粉的面孔,即使你心中明白她已是一个祖字辈的老人,也不忍说出令她失望的真实年龄。她也爱笑,笑起来歪着头.扭摆着身子,同她女儿一样妩媚动人。
“你什么时候出街买东西?”每次见面,殷太太都要问我和秦小姐这句话。她喜欢买东西。只要有减价的布料、衣服等百货,不管眼下用得着用不着,她都买点儿。她很想去曼哈顿的“中国城”购物,但不认识纽约的路,又不懂怎样坐地铁。我每天从皇后岛到曼哈顿岛去上课,没空陪她出街。
我反问她t“你为何不叫殷小姐陪您出去玩一次呢?”
“她忙得不得了。”
也不知殷小姐现在做什么事儿,日夜都不能回来。殷太太怕我不相信,补充说。“她是真的忙,我去她店里看过了。她回不来。”
殷太太一天几次到附近商店买东西,替我们发现了几处卖便宜货的地方。她在家就给女儿和外孙做好吃的。但殷小姐很少回来,有时候早上回来了,不到中午又走了。无论她母亲替她做了什么好菜,她都不屑—顾。殷太太最后改了口吻,她一边替外孙包饺子,一边低着头、眼皮也不抬地说:“我要回家了,我呆不下去了。要不是为这孩子,我早走了。他怎么办?我想得一夜一夜睡不着觉.唉……”
有一次她用滚烫的开水沏了一杯茶,然后拿手绢垫住杯底,双手捧着,对我说:“我最喜欢这样暖手。”
这时,我被强烈地震动了一下,我的母亲也有这样的习惯!少年时代我从学校回到家,常常看见母亲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刀尺,捧着一杯茶站在窗前,一边呷着,一边望着窗外阳台上的花盆。下午是寂寞的,只有蝈蝈的叫声打破了它的沉闷,却又使它显得更家寂寞。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站在窗前的身影。
现在我面前又有一个手捧茶杯伫立在寂寞中的老人。
子是我答应陪殷太太去华埠买东西。
我陪她逛过了最著名的中美和金门食品公司,买齐了她想买的东西,为她拎着沉甸甸约三四大袋年货返回公寓,花费了整整一天。我为了什么?说穿了是发神经,过一下童年对落母亲上街的瘾而已。我多么羡慕殷小姐还有一个母亲。可是她在哪里呢?想到她关照我“在美国大家各管各”的话,我实在有点自作多情了。
殷太太买好东西又开始发愁。返回旧金山;天,谁给她叫一辆到机场的出租汽车呢?女儿上班,外孙成天在外面吊儿郎当地乱玩,她知道靠不上他们。她又对我和秦小组见一次问一次地唠叨起来。母亲上街买东西,做女儿的不陪;送老人家走,你也真的不管吗?秦小姐和我决定不理睬她们的事,非得列殷小妞回来一次不可。这天下午,我们都借故躲出去了。没有我和秦小姐的帮助,最太太终于也上了飞机。
该是我交房租的日子,殷小姐回来了。听到敲门声,我打开门,顿觉春风扑面——她穿了一身黑色骑士装,蹬着白色皮靴,两手叉腰,仰首把一头青丝甩裂脑后。我把房租付给他后,她还不走,显出好象有什么话忍不住要同人说说的样子。
“你好象很得意。”我请她坐一会儿。”得意?当然!”她往沙发里一靠,左腿架在右翼上,玩着他手头的钻戒,女人的身价似乎常常表现在钻石克拉的大小上了。
“跟打仗一样,我被美容院老板娘赶出亲了。我抢走了她独生女儿的未婚夫。这个男人真了不起,见我同她们母女两吵架,一句话不说,干脆带我到他公司当副经理,白送我一份股票。现在我是白领了,公司里什么事都要我过问,忙得不可开交。”她自负地笑了。“哼,那个老太婆和那个小妖精想坏我的事,故意在他面前提我的儿子。我可不能让他知道我有孩子。好在我肚子上没有花,真的,你看。”
她见我不说话,就问我:“你怎么样,去试过工没有?”
“试过了。”
“行吗?”
“工资很高,但星期天也要上班。星期天我偏偏有一份工要做……”
“美术教师?去辞职好了。”她不以为然,轻飘飘地说。
“校长请我连任,几个私人学生也要求我继续教下去,她们只有星期天才得闳。我想,找份工不太难,交几个好朋友不容易。权衡轻重,我决定不放弃星期天的教学工作,它很有意思。”
殷小姐瞪着眼睛看我,冷笑了一声:“你就是把儿子养大了。他们将来会管你吗?要朋友派什么用场?我早跟儿子说了,你满了十八岁就走你的,你要住下去嘛,拿达拉史(钱)来。达拉史是最要紧的!”她挥起右手,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做出捻钞票的手势。
那天她在公寓果了半天,到厨房里替她儿子烫发,一面烫,一面谈生意经。
”母亲的向儿子要房租,儿子说没有。
“ok,你没有钱,那你替我打工。”
“打什么工?”儿子梗着脖子问。他的头左鬈成一只只花,象哈巴狗,却并不制服.
“我公司有许多外来业务,要专人收听电话。妇果你同意做,我替你在家装录音设备,晚上我会打电话回采问你,你把一天情况汇报给我。”
“工钱多少?”
“这是试工,当然不会太高。”
“那我不一定干。”
“为什么?”
秦小姐不会讲英语,用中文对我说;“叫她等一阼,殷小姐说不定今天会回来的。我们不搬!”
我说:“不,我们搬。”
我进走房东,关上门。秦小姐求援似地跟着我,要我同她一道坚持下去。她说:“只要殷小姐回来就好了,她会吵架,老太婆怕她。我们快把殷小姐找回来吧。”
“朋友在为我介绍工作,我要挑薪水最 的。高的做。”
“混蛋!他们替你我工作能可靠吗?做得长码?主工作是我付你薪水,是长期的、有保障的固定工作。”
“……但我很忙。”
“忙什么?交女朋友?”
“怎么?不可以?”
“当然。你对得起谁?”
“又不花你的钱,花了你的钱你再管我。”
我并不关心母子俩的谈判结果,吃完了饭就回到自己房里。
隔壁房间过去总是热闹的,殷小姐喜欢大声斥责儿子,儿子喜欢听激烈的迪斯科音乐。现在它们经常被置于寂寞之中,里间早已无人居住,外间也很少有动静了,尽管殷小姐照旧向大房东交房租。
秦小姐房里的电话铃越来越频繁地响起来了。我们在厨房做饭时,只要她进屋接电话,我就不敢离灶。要不然,她的饭会烧焦,汤会溢出来,菜会煮干。每次她听完电话走出来,差不多都要叫一声:“呀,我忘记我的饭了!”
殷小姐终于延误了交房租的日子,我和秦小姐急得团团转。不出我们所料,大房东下接来问罪了。她举起一只食指,指着几间屋子说:“这一层我全部收回,你们都给我搬走,明白了没有?”
秦小姐叫我同大房东吵架,我想了一下,对她说:“我明白了。”我对秦小姐说;“别天真了,这儿住不长你看看她的家。”仅仅过了半年,公寓里的笑声就消失了。
我们靠住墙,望着殷小姐紧锁着的房门。秦小姐说:“是的,她已经跟别人同居了。”
我说:“她不会再替儿子长期租赁这一房一厅。事情坏在她身上,即使大房东不叫我们走,=房东也要退租了,你还不明白吗?”
“那我们就准备搬吧,看来她不会回来了。”秦小姐绝望地说。
“未必不回来。”
“为什么?”
“如果那个男人抛弃她呢?”
“会吗?不过听说那个男人有女朋友的。”
“何止一两个女朋友呢?”
“喔,那就让她早点被他抛弃吧。”
“秦小姐,我劝你还是早做搬家的准备好。我替你想了一个好办法,房租也不用付了。”
“什么好办法?”
“搬到你男朋友家去算了。我这办法好不好?”
她咯咯地痴笑起来。也许她真的会考虑我的办法呢。
至此,秦小姐的眉心才舒展开来。
三个女人,两个有了着落,我倒真要为自己好好找一间待租的吉屋了。
从窗口望出去,积雪正在融化。
冬天又将消逝,快要开春了。
1983.2.20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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