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当我欠了外婆的情,那号外婆,真象她做的腌菜汤儿,想起来就让人倒胃口。趣*
我到甘家老屋去,是作为我妈妈派出的特命全权大使,去参加我毛毛舅舅的结婚大典的!
“小树儿,你这回去汉口,可得代表妈妈,还有爸爸支持你的二姨。她信中说,你毛毛舅舅年前成家的事,还有阻力……”
那么说,我还是一名任重而道远的使呢。
一路上,我老在想,君子应成人之美呀,谁这么无聊,想坏我毛毛舅舅的好事?
是他们!当我来到甘家老屋门口,透过重重烟雾,我终于发现了“目标”。
毛毛舅舅正和他那伙朋友,在堂屋里扯淡。也不知毛毛舅舅又说着什么新鲜梦了,大家笑得发狂。我望着洋洋自得的毛毛舅舅,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大样几虽没变,神气可远不如前了:脸瘦多了,偏偏架上了一幅大镜面的近视眼镜;脖子较前短了,一对肩头,平白长裔了至少三寸。配上一头乱得象棕毛的头发,少说也有一个月没副过胡子。
不过,毛毛舅舅对我的到来,依旧表现了很高的热情,他立刻发出号令。“欢迎!小树儿驾到!”只是欢迎我的掌声稀落得很,我定睛看去,毛毛舅舅那支曾经使我神往的队伍,剩下没几个人了。不但少了和蔼可亲的梅花鹿,连当初那么活跃的狮毛狗也不在其中了。
“哟,今非昔比哪!”我有意奚落着说,“怎么,吃了败仗,溃不成军了?”
吊睛白额大虫摆出一幅宽宏大量的相:“大浪淘沙呗!革命队伍中,还有逃兵呢。”
啥话儿,就这么几个象从垃圾箱中掏出来的角儿,敢拿革命队伍相比,笑话!
我脸红了,原来我喊过舅舅的这班人,是这么一批邪鄙歪拐的城市哥们。我脑子中,忽然闪过电影上常常见到的那种军心不稳的杂牌军,每逢我党我军想拉他们头儿走向正路时,头儿手下总有那么几个草头王,拼命拦阻……。
无疑,想坏毛毛舅舅好事的,就是他手下这几个混账东西了。
不过,我可不想打草惊蛇。等着瞧吧,待我与二姨取上联络后,有你们好看的!
忽然,毛毛舅舅领着他那儿名残兵,向门口肃立着,毕恭毕敬地叫了声“二姐!”
我回头望去,啊,是二姨驾到。看,和我妈一副模样儿,齐整的脸孔上,眉儿眼儿稍稍向两侧挑起,一身素净衣着,笔挺的。一看,就晓得是个能角儿。
“我们甘家,是赌场?茶馆?”二姨发话了,“猪有猪圈,狗有狗窝,请,各回各的窝里去。”
一正压百邪呗!毛毛舅舅的朋友们不敢岐声,灰溜溜地滚蛋了。连毛毛舅舅,也老实巴脚地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我立刻信心百倍,有二姨做主,扫除这种阻力,怕不有如风扫残叶,摧枯拉朽?
“这是怎么哪?二丫头!”外婆从厨房里跑出来,脸色虽难看,口气倒还带着点巴结味儿,“都是你毛毛兄弟的好朋友呀,叫他们回来吧,反正,饭也做了,汤也煨了,你就让他们喝……”
“让他们喝!”二姨板起脸孔,“喝他娘的血,喝他姐姐们的血!”
二姨从满地的烟头中,捡起一只带嘴的烟屁股,塞到外婆眼前:“三分多钱一支呀!”二姨的手抖动着,“这不都是您和我们姐妹,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钱吗?”
外婆低下头去,在围腰上擦着手,象做了错事的小媳妇儿,不敢吱声。
“你不是小树儿么?你也是个没志气的,上回你家家的腌菜汤,没把你灌得翻白眼,你又来干什么?你家家心上只有儿子,哼,宝贝儿子!”
二姨抓起我的手,就朝外拖。外婆不敢拦阻我们,她只是不服气地跟在后头嚷:“我儿子怎么哪?你也不看看,眼下有几多儿子伢作奸犯科,你兄弟不过爱交几个朋友,聊聊天,打打牌,碍着谁了?警察可从没登过甘家老屋的门,比起来呀……”
“比起来毛毛不如强盗扒手!”二姨回过头去,和外婆对嚷着,“强盗扒手,有公安局管着,判上三年两载徒刑,兴许能改好。毛毛呢,您死死护若他,惯势他,他就算一根钢条,弯了,捶得直,断了,焊得上,你让它锈,他不锈成一堆臭狗尿,您剜我的眼睛。”
外婆有些泄气,二姨却唆得更响了。“几时我再看到家里象茶馆、饭铺,我就放把火,把甘家老屋烧了。”
好一个二姨!难怪妈妈说,他们五姐妹中,和戏上唱的不一样,不是三姐,而是二姐最厉害。可不,这一出“二姐训母”,唱得多带劲。
二姨家也的确够寒酸了,连张吃饭的桌子,也是自己用木板钉成的。不过,她倒是给我做了好吃的菜,坐在一边看着我吃.笑滋滋地,怪逗人爱的,真象我妈妈。
饭后,我将妈妈派我到汉口来时嘱咐我的话,一一向她汇报了。
二姨点着头:“既然我们五姐妹齐心了,替你毛毛舅舅这匹野马拴上笼头的事,就雷打不动了。喜事年前一定办。”
二姨还说,明天,她将与众姐妹一起,去排除阻力。
我磨拳擦掌了。“我做您的……”
“做二姨的跟屁虫儿。”
这二姨,说话真损。虽然,是那么盘事儿,就不能说得好听些吗?
第二天早上七时,我回到了甘家老屋,给二姨当传令兵儿。
外婆正在哄毛毛舅舅:“毛毛,起来吧,离上班只差半个小时了。”
毛毛舅舅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过身去,睡着了。
过了一会,外婆将洗脸盆端进屋。那服务态度,只怕是全中国哪一个宾馆的服务员也望尘莫急的。花毛巾泡在热水中,漱口杯上横搁着的牙刷上,连牙膏也挤好了。稍后,外婆又端来大碗面条,面条上两个荷包、蛋,热气直朝上冒。
外婆又象哄三岁孩子推毛毛舅舅了:“毛毛。起来呀,离上班只差一刻钟了。”
毛毛舅舅照旧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过身来,睡着了。
直到外婆就着腌菜汤,啃完一碗大半是黑锅.巴的剩饭,再进屋时,她才使劲推毛毛舅舅:“毛毛,都上班哪,你呀,你又迟到了。”
毛毛舅舅这才象一只从草窝里窜出的兔子,一跃而起.胡乱地穿上衣裤,也没洗漱,顺手从面碗虽捞起一只荷包蛋塞进嘴里.大约烫着了,脖子一仰,喉节几动,整个儿吞下肚去,然后,一蹦,窜出了房间。
我作为下下辈的外孙女儿,尽管不便说外婆,看着也够恶心了。我没好气地将二姨的命令原原本本传给了外婆:让她准备晚饭’招待前来讨论毛毛舅舅婚姻大事的姨妈和姨爹们。
“二姨说了,让您煮年糕吃,买些鱼肉,要再是腌菜汤,她就倒进厕所里去。”
我以为外婆要心痛得掉眼泪的,没料到,她倒眉开眼笑,闻风而动。立刻带上我,一人一只菜篮,跑了五个菜场,满载而归。自然,买了点年糕,还真有鱼肉。几条臭剐皮鱼.一斤肥糟头肉。另外,捡了好多的萝卜缨子和白菜边叶。
不过,快到甘家老屋时,我趁外婆不注意,将她叫我提着的满篮没花钱的腌菜料,全倒进汉水里去了。去它的!也省得二姨以后费神朝厕所里倒。
讨论毛毛舅舅婚事的家务会议(我想,是排除阻力前的作战会议)是和晚餐同时开始的。
幽默滑稽的三姨爹为会议来了个别开生面的开场白。他站起身,将长筷子在盛着煮年糕的瓦钵里,捞了几个来回,一无所获后,向四姨爹说。“你先来!”
神象外婆的胖四姨代替自家男人忠诚地谦让着:“三哥,您先请。”
三姨爹双手一摊:“我不行啊,这汤海茫茫,不是老四这号干打捞工作的,谁能捞得起年糕片子来啊?”
外婆一定听惯了三姨跌这类挖苦话的,她脸都没红一下,便话归正题了:“丫头,快说说,这回呀,你必定找着个够标准的弟媳了。”外婆得意洋洋地,“要说嘛.我那标准儿也不算高,到底比不得皇家选妃,只要长相亮得出手,德性压得住邪,才干理得清事,嘴巴哄得住人的,就行。”
外婆这选媳标准,也够高的了。
二姨不动声色,将一张照片放到桌上。外婆一把抓过照片去,瞟了一眼,立刻扔了回来。
“还是毛毛从汉水里捞起来的那个傻丫头呀,不行!”外婆右手划了个圆圈,打击一大片了,“看你们这满满一桌的姐姐姐夫,不害臊吗?全武汉几百万人头,大姑娘少说也三四十万个,连一个象样的弟媳妇也抓不回来。”
二姨猛地敲着桌子和外婆干上了:“凭毛毛那德性,那窝囊相,您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碰上这么一个,算得上天赐良缘了,不是人家姑娘心地善,您就带着我们这满桌人,一人一只大灯笼,满武汉三镇去寻,包您也寻不回她来。”
排除阻力的战斗打响了。我惊得手足失措,谁想得到,想坏我毛毛舅舅好事的人,竟是他的亲老娘!
由于外婆的固执,二姨一方尽管占据九对一的优势,但战局毫无进展。三姨爹虽搬出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原则,进行过举手表决,但也无济于事,外婆咬紧牙关,不肯拍板。
这时,鬼使神差,我亲爱的爸爸,被众姨妈姨爹一致推崇为“总拐子”的大哥,忽然凭着出公差之机光临甘家老屋了。于是,争执双方,都叫“总拐子?”做主。
“这是毛毛的事呵,应当由他一锤定音,我们可不能搞包办婚姻。”
“怎么行!你就不晓得。毛毛是匹野马?”二姨怕的是毛毛舅舅不肯就范。
“哪怎么行?你就不晓得,毛毛在他二姐面前,向来不敢犟的。”外婆自然是怕儿子屈从予他的二姐,娶了他从汉水里捞起来的傻丫头。
但是,我爸爸的意见,毕竟是双方都无法驳回的。
“那么,就耐心等我们的小舅子转驾回宫吧。当然,不如先睡一觉,他不到半夜三更,也回来不了。”三姨爹真个跑进来毛舅舅屋里,躺下了。
可是,刚七点整,毛毛舅舅就急匆匆地返回了甘家老屋。
这使大家无比的惊异。不过,我心里有数。下午,外婆让_我给他打过电话,扯了个谎,说外婆病了,让他下了班立即赶圆.
这法子当然是灵的。妈妈说过的,毛毛舅舅虽说混,倒蛮会在外婆面前讨好卖乖的。尤其是外婆病了,他不但格外殷勤,还格外大方——反正,用外婆的钱呗!他不过虚晃一枪。然而,妈妈说,每逢毛毛舅舅虚晃这么一抢,外婆至少得乐上半载。
果然,外婆望着毛毛舅舅手中掂着的点心、水果,一双眼睛笑成了缝;“看,还是儿子贴心呗。要是打个电话哄你们,就算能来,也含不得给老娘买这许多好吃的。打
“妈,还有药哪!”毛毛舅舅搁下东西后,从衣袋中掏出几个小纸袋来,“嗬,退烧的,助消化的,降血压的……”
二姨看不下去了,将毛毛舅舅推向我爸爸:“去,‘总拐子’找你,有正经话说。”
毛毛舅舅这才看到我爸爸,他奔过去,抓起我爸爸一双手直晃:“大哥,你胃病好些了吗?可得留心,莫闹成胃穿孔了。”
“你少扯淡!”二姨瞪着毛毛舅舅。
我横了二姨一眼,心想,你急个啥子哟?人家郎舅见面,就不许问个好?
不过,爸爸倒没在意,他将二姨递上的照片交给毛毛舅舅后,婉转地说:“你二姐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你看行吗?也不是一定让你答应,你要信心上另有人,人家又喜欢你,尽管说。”
“这不是废话吗?”二姨撇着嘴,“他要自己找得上对象,也不是这么副窝囊相了。”
毛毛舅舅忽然一脸通红(咦,他也晓得害臊呢!)。嗫嚅地说:“要是真得成家,人我倒是有一个的。”
二姨急得跺脚:“你个砍脑壳的,怎不早说?”稍停,她镇静下来,“你找得着什么正经贷?人家挂花花,可是规规矩矩的大姑娘,听我的,你还是娶挂花花!”
外破神飞扬:“什么话?你火哥讲了,不能搞包办 婚姻,你就少瞎操心了,没说的,娶毛毛自个恋上的。”
“我都要!”毛毛舅舅急了,顿着脚嚷。
“你胡说!”外婆蹙起眉头,埋怨儿子。
“你扯淡!”二姨圆睁杏跟,怒斥弟弟。
我忍不住格格地笑开了,因为,我看到,毛毛舅舅把桂花花的栩片贴在胸口上了。不用说,那相片上的姑娘,就是他心上的人儿了。
真相大白后,三姨爹逼着小舅子说出了他的恋爱史。
原来,从去年冬天桂花花过渡时不慎落水,被毛毛舅舅救起来后,桂花花虽然大恩不吉报,暗地里,就向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了。
“这生意倒够顺当的,她一示意,你就点头了,对吗?”三姨爹开着玩笑。
“什么话!”毛毛舅舅忽然拍着胸,正色地说,“我堂堂大丈夫,岂可施恩图报,你就没看过赵匡胤千里送京娘吗?”
“那么,你今天怎么又动心了?”
“你们不是逼着我成家吗?”毛毛舅舅以攻为守了,“既然总得娶个老婆,我又何必负了她一片心。何况,人家父母双亡,一个人过日子,也实在孤单……”
“干脆,将花花娶过来团年。”二姨趁热打铁,想速战速决.
外婆使出缓兵计.“终身大事啊,毛毛,你再想想,寻个相配的,她桂花花看没看相……”
“准说她故看相?”毛毛舅舅忽然火冒三丈,“你挑几个好看的来和她比比.他比谁差了?”
我忍住笑,这才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毛毛舅舅一气之下,将外婆看不上他心上人的缘故全抖了出来。我这才晓得,桂花花被毛毛舅舅就起后,当天就到甘家老屋来过。外婆嫌她两手空空,连句感谢话也没说,偏偏她好心办错事,帮外婆在厨房里做事时,将外婆煮的半锅菜汤,当刷锅水泼了。于是,外婆先入为主,将她看做了一个傻丫头。从此,怎么看她,都觉不顺眼。桂花.花在甘家老屋碰上一鼻子灰后,改取迂回战术,巴结上了二姨。不过,这也没能使外婆圆心转意。毛毛舅舅还将他“无意”中听到的母亲与二姐的一段对话说了出来。
“您说的象话吗?”毛毛舅舅鹦鹉学舌,学着外婆的口气说,“你就莫提她了,就算长相马马虎虎过得去,她那张象石匠雕的嘴巴,我受得了吗?又是个临时工,还父母双亡的,谁给她办嫁妆?”
我忽然觉得,外婆面目狰狞了。她一张脸气得铁青,两个大鼻孔呼呼地冒着气,多难看!毛毛舅舅扬长而去之前,发表了郑重声明:“真叫我成家,就娶桂花花。要不,我打一辈子光棍。”
我又喜欢我的毛毛舅舅了。他那样厚道,直率,重感情。尽管他的确野得有些无聊,但那是外婆惯势的呗!
外婆家关于毛毛舅舅婚姻大事的家务会议,在确定腊月二十五日为大喜之期后,进入了具体事务的讨论。
“我说呀,你们就毛毛一个弟弟,他成家,你们是得出一身汗的。一这一回,外婆很主动。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都点头了。
“那就掏钞票吧。如今娶个媳妇,少不得三千元,照你们平日把钱的规矩摊了。”
“呀一一!”一直很少开口的小姨,一声惊叫后,脸色卡白了,
我运用我全部的数学知识,飞快地进行了计算,天哪!我带在身边的,我妈妈费时两年多,紧打紧算,一月十元八元积攒起来的二百五十元钱,仅为应出数的百分之二十七点六。
“这才开盘呢,莫慌!”三姨爹故作轻松地说,“妈会漫天要价,我们不会就地还钱么?自由市场卖鱼的,开口三元一斤,有时,还他一元,也卖的。”三姨爹策略地还价一千元。
外婆不屑地一笑。”你们是逛自由市场来的?这弟媳妇,可是你们赖着要娶的。家具、洒席之外,奠忘了,还得倒赔嫁妆的。
大家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还是我爸爸提出了打破低局的建议。请二姨出来当家,让她先算算,看要花多少钱:“当然,不妨一切从简……”
二姨当仁不让,大有舍我其谁的丈夫气概:”行啊。不过,怎能从简?我们甘家,只毛毛一个老弟,喜事总要办得亮得出手去。”
“二丫头说得是!”刚才还是对头的外婆和二姨,一眨眼工夫,结成了新的同盟。
二姨扳着指头算开了。真吓人,单单烟、糖和酒席,就七百元!
我傻眼了,众姨妈、姨爹也坐不住了。
“说呀,老鼠拖葫芦,大头在后呢。”外婆催促着二姨。
“还有什么?嫁妆,桂花花零打碎敲,早办下了,家具吗……”
“家具也有的! ,,我跳起身,向大家报告了我的发现。
今天午后,有人走进外婆家。我盯着他,好一个壮实汉子,虽说矮了些,但腰杆挺得笔直,一身收拾得干净齐整。那模样,还颇有几分英雄气概呢。无疑,毛毛舅舅是不会有如此神气的朋友的。我以为他找错门儿了,不料,他咧开厚嘴唇一笑:“哟,是小树儿呀,还认认得‘狮毛狗’舅舅吗?”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狮毛狗舅舅是来请外婆去看家具的。他抱歉分地说:“伯母,我实在是太忙了。厂里叫我带着木模组,我不能不尽力而为。以致两套家具,搞了一年才做完。不知您看得上吗?毛哥和二姐是见到过的,都说好,当然,毛哥不晓得有一套是他的……”
我对当年赤膊落体,一身毛呼呼的“狮毛狗”,不由肃然起敬了。当我和外婆随着他去到铁路边那修整一新的小屋中,欣赏过手艺出众的中西合壁式的家具,并且看到他放在桌上的一张区劳动模范的大红证书时,我浮想联翩。什么时候,我的毛毛舅舅,也能象他那样,那么,我妈妈只怕天天要将他挂在嘴边夸了,而决不会动不动就说:“只当我们甘家,没他这么个人……”
“那也是花了钱的,那样漂亮的一套家具,你们出一千五百元,也买不回来。”
外婆横着我,大约怪我不该揭她的底儿。我也不服气。“可是,苟四舅舅才收了您三百元钱……”
“三百元也该你们摊分。”
我吃惊地瞪着外婆,好厉害呀,她算计女儿们可怜的钱袋,简直象高利贷者了。
外婆的无理摊派,理所当然地二姨驳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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