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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斯布尔山上(三) 中篇小说选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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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加林告诉说,这个安东尼读过中学,在马尼拉一家美国人开办的工厂做过多年工,是战前失业回到农村的。趣*

    许庚用华语对站在身边的庄福耳语几句,庄走到塔拉德跟前,一起把大草袋解开,提出一条足有五公斤重的大鹿腿,放在流寇队长跟前,高华岳则把香烟分送给每个流寇队员,蔡杰又递上一盒上等雪茄给安东尼。这么二来,气氛改变多了,流寇们(他们多是三十左右的人,只有几个上了四十岁的农民。)开始嘻嘻哈哈欢笑,跟进村来的几个战士开始聊了起来。他们对进村的一行都佩带短枪,特别感到兴趣,问这问那,甚至要求把短枪拿给他们看看,蔡杰用菲语说道:”给他们看看吧!”流寇们倒出子弹,把手枪翻来复去欣赏,十分羡慕,又向空中扣出轻轻的“得得”声。

    许庚站着吸了几口烟,他身边挨着李锦英,看看流寇们玩短枪比斗鸡的兴趣更浓烈,他们窃窃私语,显得眉飞色舞,觉得有点奇怪。许庚再一看,原来流寇们大多数都没短枪,他们有的是长枪,就笑了笑说道。

    “你们对枪支很感兴趣,说明这个战乱时代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了,对吗?”他用英语打着慢拍子的清楚声音引起了流寇们的注意,有几个听不懂的便圆过头来盯住这个外国人:“他在说什么?”

    李锦英马上用达加洛语译过去,流寇们听了笑开了,“他说得对,有了枪就有了我们所要的一切。”

    流寇队长本来有点疑惑,态度有点怪样’看了这,不得不咧了一下嗡。即又紧闭,暗地里两眼四射。

    一个站在手提机关枪的流寇身旁的持长枪的流寇,衣衫破烂,头发很长,大声问道:“可以换一根短枪吗?”

    “啊,你们对短枪的兴趣可真大,我还有比这更感兴趣的事要跟兄弟们说说哪!”

    李锦英把话译过去之后,流寇们奇怪起来,“还有更大兴趣的事?听他说说看。”

    许庚用英语温和地说道。“我们都是素不相识的兄弟,山不转水转,大家是萍水相逢呀!这不是一大兴趣?”

    “他说得有意思。”流寇们又笑了,“他们要来入伙吗?”几个在议论着。

    “我们一来到你们这个山头,就听到一句使我更感兴趣的话,”这个曾在香港英国皇家书院念过书的能说一口毫无瑕疵的伦敦式腔调的中国人,把握住的烟斗摇了摇,每说一句停一会,“不是吗?巴鲁查大律师先生刚才说过,你们都是菲律宾人。这话使我深为感动。作为一个海外华人,一个从战乱中来到你们高山上的中国侨民,我非常欣赏这句话。”李锦英把话逐句翻译,使听者情绪连贯。“巴鲁查先生刚才称你们为‘穷兄弟’,这美好的语言只配在我们和你们之间呼唤,我也是一个穷教师,别以为我们华侨都是富人,富人是有的,但大多数是工厂工人,手艺人,店员。可以说包括富人在内都在日寇迫害下走投无路,我们这班海外的工人、店员、穷教师、学生,只好拿起枪来抵抗日本入侵者,菲律宾人也一样,难道穷兄弟不是一家人吗?巴鲁查先生虽在马尼拉是个高身份的、人物,尽可过他的舒适生活,但他富有正义感,同情穷人。战前他就是我们工会的法律顾问。”

    李锦英从容不迫,一句接一句翻译,忽然顿了顿问老许,“呵,最后那两句什么?啊,对了,他说尽管已鲁查先生可以过他舒适的生活,但对日本车人来说,他是个十分不安分守己的人!他爱国,就象你们菲律宾民族的祖祖辈辈一样。他抛弃了忧郁的生活,跟平原农村的穷兄弟一起,为穷兄弗,穷国家作出他的贡献。所以你们的抗日游击军很尊重他,请他当福克司令部顾问兼联络官。”

    “啊,他是福克的顾问!”

    许庚两眼移向山窝:“我们在这块高山地碰在一起啦,这是日本人迫出来的。中国话;这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感谢日本人,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碰在一起呢?”李锦英看见流寇们笑了,也跟着笑笑。又往下翻译:“我们虽是萍水相逢,很可能是暂时的,但中吕宋的山和水永存,我们今后还会相逢,穷兄弟是分不开的,不管各自有不同肤色、民族和国家。巴鲁查先生和我们很理解你们的处境,知道你们有你们的原因。”

    “他倒说得好听!”一个流寇鼓起鼠,“哔”声吐了一口唾沫。

    “不,还有点侠义。听他讲下去。”

    面露愠色和疑惑的流寇队长,早有点不耐烦,挪挪身子,正想打断演说者的话,昕了中国人说的最后两句话,忽又犹豫,却做了个既粗鲁又不了了之的手势,他心里正害怕他的手下人会被煽动得散了伙。

    这个时候,蔡杰一批人芷镇定、温稻地站在四周,几十只眼睛瞟了瞟流寇队长和他们那班人中那几个面目凶险、形象狡猾的人。看看这批乌合之众还愿听下去,而流寇队长也只好让老许讲下去,因为许庚的话是一句句接联着翻译没中断,还插不进去。

    “你们比我们先来到这佛罗里达·巴豁加山区,对我们抗日支队没加相扰,这就显出你们还有同情心、爱国心。这一点人民游击军司令部代表巴鲁查先生和这位在邦省麦牙朗社很有声望的老人卡拉申队长,都对你们表示赞赏和谢意,我们华支也这样,紧记在心。为了这个,我们应该见见面,交结个朋友,所以顾问先生领了我们就来探望你们啦!”

    “哼,是来劝降的。”一个流寇恶声恶气道。

    “我们不想强迫你们参加我们的队伍,可以放心!特别是我们这些外国侨民,在荣誉感和自尊心很强的菲律宾人面前,绝对不会这样做。”许庚笑了笑,突又肃然道:”但我要说,在强敌面前,菲中人民是同一条战壕里的兄弟!为了这个,我感到它比任何武器,更有兴趣,更重要……”

    李锦英握住自己的双手,紧贴在丰满的胸前,态度诚挚,豪情满怀,声调抑扬,缓慢而流畅地逐句翻译,她用自己的感情把许庚的话变成从自己心坎上发出来的声音,说得娓娓动听。

    流寇队长至此,忽然踏前一步,大声说道;“我们互不相扰,朋友!”声音里有火气,

    “美军都投降了,再打也不会有结果。”

    这时流寇们嗡嗡议论,七嘴八舌。

    “不用宣传啦!”

    “入我们的伙吧!”

    “不,他说得有理。”

    “我们也想打日本嘛,也有几个在巴丹大战打过!”一个黑胡子流寇大声叫道,“可是,明摆着的事实:打不过他们!”

    “是啊,上十万美军都投降啦!”

    “不止,连美菲军在内,是十三万。”

    “但是,逃到澳洲去的麦克阿瑟曾发过誓:他要回来的。”

    流寇队长拔出口里的雪茄,打了个粗鲁、的手势,正要说话,巴鲁查走前去,抢先大声道:“可是,我们的几千万人民比十万美军多过几百倍,.麦克阿瑟也曾宣布他将回来。现在,太平洋上已在动了,局势是会改变的。平原上已经有了六十多个游击支队,我看,到了明年一百个抗日支队不成问题。问题是要有信心。是的,要有信心。信心最重要。你们现在的处境也是被迫的。大家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碰上了战争,蔽争带来许多叫人没能料到的事情。我也没料到会亲这个山区,同样的,你们在战争前曾料到会落到这个境地吗?你们老早就有这个打算吗?绝对不会!是的,你们有不同处境、不同原因,有各种困难,这个我们很理解。但是,我听了这位中国朋友的说话,他的确说出了比枪支更重要的语言:菲中雨目站在‘同一条战壕里,。我想把我对他那句话的理解告诉穷兄弟们:把枪口对敌!这是最重要的,这是菲律宾人的神圣使命!”他急转直下说到这,有点狂放地嗬嗬大笑,又象小孩般地摸摸自己的喉咙,怪有趣地嚷道:“我现在口渴得很哪!能饮到你们这里的山泉水吗? 那一定很甘美的,对吗?”

    一个农民模样的流寇捧上一盅山泉水。巴鲁查解开胸扣,咕噜咕噜,开怀痛饮。“谢谢。果然甘美!你们就请尝尝中国人为长们送来的马鹿肉吧,味道也不错。抽抽平原上买来的日益缺货的香烟。大家随便聊聊。停一会,我们就准备下山去啦!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认个相识,交个朋友。哈哈,这使华人先生说的中国谚语真不赖:‘山不转水转’,‘四海之内皆兄弟’,说不定今后还有见面机会呢!”

    他这么随便一说,更使这伙流寇显得乐呼呼的。有的开始散开去。那个始终沉默寡言,神情谲诈的安东尼,却在满面胡子的棕色脸孔上露了一丝异样的笑容。他绷起脸对客人道:

    “说得不错,既然萍水相逢,就请到里面喝点什么。”他摆摆手,大模大样地招呼几个贵客到他住的棚寮里去。

    他们来到一间靠山边的大橱屋里,只见地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种罐头食品、几个扁形铁罐汽油和一个装满手榴弹的四方大木箱子,另外还搁着好几袋面粉和大米,墙架上有很多贵重丝绸的男女衣服和近百张的兽皮等等。巴鲁查、许庚和李锦英看了这些黎仓库里堆放的东西,互相递了下眼色,这都是他们抢劫来的。

    一个安东尼的随身土匪,抱了几瓶桔子水,“滋滋”响地一连开了几个瓶盖,招待客人。他们坐下来,彼此聊了一阵,气氛虽然缓和多了,双方仍内紧外松。少顷,巴鲁查便用随便交谈方式,把问题摊出来,开始谈判。

    问题端出之后,流寇队长并不显得窘,不时瞅瞅棚门外面。让说客讲话,但他本人一句不搭腔。

    蔡杰和高华岳一批人分成几堆儿正跟那批二十个左右流寇谈天说地,也谈第二次世界大战问题,嘻笑着谈得很熟。土匪们知道蔡杰等是华侨,就围绕中国人的问题,如日本人在马尼拉杀了多少华侨,你们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等等谈开了,加加林和塔拉德起了交流和引线作用。两个支队的头头.讲了一些国内外情况,支队还各自介绍了几次出击的事,下一步将怎么办等等。

    尽管巴鲁查跟安东尼的谈判有点僵,他还是鼓起舌尖,说了一些旁敲侧击的话,又拿许庚和老队长作例子,劝说一番。许庚和李锦英也插了不少话,安东尼还是纹丝不动,坐在那里不表态,巴鲁查又说:“你看外国人,就说这位外国女士吧,尚且……”流寇队长胡子动了动。

    场地上有三个流寇窃窃私议,其中一个守候在手提机枪前的长头发的人,走到高华岳手边,问道:“咱们换一根枪好吗?”

    “换枪?”高华岳一个侧面,笑道,“换什么枪?”

    “你身上那枝左轮挺不错。”那人用贪婪的两眼直盯着它,很认真,不似开玩笑。

    另有几个流寇聚拢来:“白朗宁,挺新的。”他们唧唧喳喳议论那短枪,发出赞叹的吁声,还吹起轻松的口哨。高华岳困惑不解,心里有了提防:耍动手了。

    那个流寇又对几个流寇说了些什么,就撤下手提机关抢走了出去。

    在大棚屋里,几个人还在向流寇队长晓以大义:“……你要考虑的问题是在今后,日本人的魔影终归要在菲律宾消失的,那时你终归要回到平原去。对码?”安东尼毫无表情地听着,还是不吱声。巴鲁查看了看他,又笑笑用试探口吻到:“对了,有人说你是社会党员,是吗?参加过?”安东尼听了,眨眨眼,不置可否,这时棚门外一个流寇探进头来向他招招手,安东尼走出去,他们就在门外嘀咕起来。不一会,流寇队长挥了一下手,那人走了,他自己又回来坐下。

    那个长头发的流寇笑嘻嘻的回到一堆人中,双手提起手提机枪捧到高华岳跟前:“咱们交换吧,拿去,把白朗宁给我。”

    高华岳大吃一惊;“用手提机枪换我一支短枪?开玩笑,朋友。”

    “不,是真的。我们最需要短枪!”

    “是真的。”其他几个流寇一齐说道,”不是说着玩的。”

    “我们需要短的。我们不喜欢它。”那个长头发的人又把那挺机枪往前推了推,“瞧 ,全好的,换了吧,你们用得着!”

    “你们……?”

    “我们讨厌它。”

    高华岳望望自己身旁的战士,对那长头发流寇说道:“等一等。”他就跑去找蔡杰商量,蔡杰高兴极了,又说了一句什么话。高华岳即又跑回来:“那好,既然你们喜欢,换吧!”立刻交出短枪和子弹带。那流寇即刻接过去,抱在怀里,哈啦哈啦尽笑,华支两个战士跳跃着走过来,把手提机枪掂了掂,摸了摸,也高兴得不得了。但心中却有点忐忑,这个交易真他妈的有点古怪。

    他们正把机枪和一长串子弹和两小木箱的弹药收拾好,蔡杰从另一堆流寇那里,脸上强忍着笑,一步一步走过来,见他背上挂了长筒的子弹带,手里也抓了一挺手提机关枪,塔拉德托着一箱沉沉的子弹。

    “嘿嘿,瞧,三十块比索买了它。”他用华语轻声说道。显得满面春光。

    “喂,你们看看我这个,”高华岳道,“一根手枪换的。他们要你买吗?”

    “你不相信,他们就是不要这东西。”杰压低声音道,“这是宝贝呀,咱们正需要多几架这家伙,他们要二十块,我给了三十比索。”

    高华岳又跟指导员商议一下,蔡杰道:“应该,应该!”高华岳即刻叫一个战士把身上的短枪卸下,走上那批流寇跟前,带感谢的声调说道:

    “朋友,这支短枪也给你们。

    流寇们哗然,喜得跳起来,欢声嚷道:“他们真好,真够朋友!,

    塔拉德这边正吸着烟,听他们讲中国语,知道得了两挺轻机枪真喜出望外,默默笑着,生怕太高兴会使这武器跑掉。

    “还有吗?”一个华支战士道。

    “你真是人心不足蛇吞大笨象。没啦,他们只这两挺。”说这话的是广东籍战士。

    “他们怎舍得这家伙呢?”

    “这还不是挺明白的事吗?”蔡杰意味深长地答道,“别笑得太惹人注意!力又低声道,“要做个并不稀罕的样子。懂吗?”

    安东尼的棚屋里谈话还在继续,连老队长在内,屋里给四个抽烟的人,弄得雾气跨腾。只有李锦英不抽,她给烟刺得够呛,连咳了几声。而安东尼在烟雾中显得更模糊了。他究竟打什么算盘?许庚用英语讲完话后,老队长卡拉申又用达加洛语进一步作自我介绍,说战前他是社议员、社长竞选候选人,日本人一来,什么也没有了,当菲奸、伪社长?他不干。聚了一批人,带上自己儿子,决心打日本。老人想用现身说法劝说安东尼。但这个流寇队长只在目光中露了点尊敬之意。一句也不说,还是那种淡然的态度,简直给人一种不屑之感。

    直到蔡杰走了进来,才听到安东尼终于说话了。他象失去了气力,声音很软。说道:

    “谢谢你们,说了那么多话。只是,朋友,不可能的事别做,我认为我们无情为力,日本人力量太大。那是拿鸡蛋去碰铁锤。”他执拗地摇摇头,站起来,向那个满脸胡子的随从土匪挥挥手:“弄点饭菜让先生们吃了好回去。”又坐回原处,巴鲁查又说了些“可以慢慢考虑”一类的话,安东尼表示有点不耐烦,可是又有点象心事重重的样子,正在想他自己的什么事情。

    许庚对巴鲁查递了个眼色,巴鲁查立即道:“谢谢你的好客,我们还不饿,该回去了。”站起身来,又道:“太唐突了,你不见怪我们来打扰吗?凡是问题,都不会一下子就解决好的。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吧!”

    许庚等全帮站起来,伸伸腿和腰,无结果的谈判就告结束。

    许庚、李锦英步出棚屋,庄福早待在门外,一见他们出来尽笑得很诡秘:“弄到两挺轻机枪!”

    许庚、李锦英一齐京喜道:“你说什么?”“两挺手提轻机,他们不要,是半赠送的。”

    “真叫人难以相信!”两人感到突然,大为诧异。过了片刻,许庚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又摇头,说道:“哦,这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改邪归正的决心。好,也好!”

    许庚对一批人说,虽谈判无结果,但那贼头态度还不坏。他主要是中“恐日病”的毒太深了。

    他们下山了,安东尼和一批流寇忽然拿了些罐头什么的,都给婉言拒绝了,送到村日,流寇队长忽然趋前走到巴鲁查身边,闪闪狡猾、阴沉的眼睛,低声说:“这件事,让我们商量一下,过两天我再答复。”

    “那很好,我等着你”巴鲁查一行使告了别。从村口走过一段横歧路,隐没在丛林中。

    一进入丛林,肩上扛着轻机的战士,就威武地踏起大步,笑得跳了起来,好象这个时候两挺机枪才算真正到了手里,乐坏了。

    “尽管谈判没结果,可又是象打了一次六胜仗!”高华岳喜悦地指指那两挺机枪和大批子弹。

    李锦英对几个战士道:“嗨,你们没进去看看那流寇队长住的地方,堆了多少值钱东西,这斑土匪把文明社会的工业品都抢到这个原始山村来,简直成了间百货商店。”

    老队长也插进来说,虽然谈判没成功,他们对中国人可特别优待。

    “优待?”

    老队长指指那两挺机枪。高华岳说这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事,又问老队长弄到什么,卡拉申说他们队已有了好几挺轻机了,而流寇们就只那么两挺,说他的队员看到山贼对短枪馋得流口水,就给了他们,换来长枪,对打仗来说长枪打得准多了。老队长又说,谈判虽没结果,维森特·许那番话倒是起了作用,他观察流寇们大部分动了感情,许庚摇摇头,说他那番话不见得有多大作用。倒是巴鲁查先生起的作用最大。“不能这么说,”许庚道:“难道你不知道,这班山贼对律师和法官最害怕。你瞧他一进村,那副大人物气派,就把他们镇住了,尽呆着盯视他,掂量这个大人物的分量够重。最初一句‘穷兄弟’,就把剑拔弩张的空气松了些。”

    “但是,他们不要这两挺机枪,却也说明不好办,”老队长道。

    “怎么不好办?”一个战士问道。

    “你试想想看。”

    “老实说,我一进村看见摆着的两挺机枪,就捏了一把汗。”

    说到谈判最后没着落时,巴鲁查道,“我真有点沉不住气,想发火了。好在我这个老伙计拿得稳,我忍下了,改了口气,但到了临别时,我又想重重的警告那贼头几句,设想到他送罐头什么来了。又突然说出待他们商量后再答复,瞧着吧,”巴鲁查道,“要是还执迷不悟,我们支队就把他们吃掉!”

    几个战士又议论了:“我们求之不得,他们倒不要那两挺轻机,到底是什么道理? ”

    “哈,还不明白?”老队长道,“这就是说他们还要继续当流寇。山上没有什么好捞的,到平原去打劫,带机枪累赘,不方便,这小股土匪通常都化装到平原去,如提着机枪怎么化装?所以短枪对他们最方便。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解释。”

    许庚、巴鲁查和蔡杰们都同声道:“正是这样。”

    巴鲁查又道:“我—看见你们得到两挺机枪,知道我们还没根本转变他们的思想,要是有意洗手不千,跟我们一起打日本,谁舍得这样的武器?所以,我最后想警告他们。不过,这也好,这等于大大减弱了他们的火力。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打了场没有响枪声的胜仗。”巴鲁查哈哈大笑,他这总结性的说话,倒也合乎实际,“今后要解决他们就更不费劲啦!”

    下到山脚,突然,左右两边闪出两支队伍,华支的一个班抢眼一看两挺机枪,就胡乱嚷起来:“打了胜仗罗,缴了两挺……”

    许庚见吴青带一班战士那么喜得发狂的样子,奇怪道:“你们怎么下山来了?”

    “下山操练嘛!”他诡诈地笑道,蔡杰跟李锦英、吴青互嘹一眼,也笑了。

    巴鲁查对许庚道:“我还得回三支队去,等等那班流寇是否真有个答复。”他沉思一会,“老伙计,我有点着急,雨季前能杏解决这问题,很难说。也许他们是缓兵之计,找个机会溜掉。”说后大家就分路上山,向各自驻地走去。

    啊,大青山

    在大青山已扎了两个月,全队武器齐全。已有了重机枪二挺、轻机五挺、半自动步枪一支。短枪和长枪有些是日本式,其余全是羹式装备。两个月来经受了以野菜、杂粮为主的艰苦生活,衣衫破烂,但士气旺盛,组织纪律不错。蔡杰说我们的火力已达到国内新四军正规连的水平。

    有人提出先下山去,,那股流寇让第三支队去解决,邀六支队也一同下山,这个意贝一提出,立刻得到强烈反应,但许庚不同意。说可以再慢几天,待他先回平原去了解友军作战的具体部署;他说目前还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扩大队伍。现在枪支多了,主张派蔡杰回马尼拉去跟“抗反”马尼拉市委商议立刻动员参军,另外,他说现在队伍可以搞一点实战,下山去伏击一、二次,也可以把平原上的日军一部分吸引到这西部山区来。陈春林立刻插道:“这对平原开展雨季攻势很有好处,分散敌人注意力。巴鲁查说山下那条公路常有日本军车来往巴丹半岛。”

    “好呀,打它一、两场,才回平原。”班、排长一昕要搞点实战,都拍手赞成。

    “再取得一些实战经验才离山也好。”蔡杰道,“回头我们就准备吧。”当即叫一排排长陈春山领几个人,准备下山脚了解敌情和选择伏击地形。

    王汉华、蔡杰几个头头和许庚商议后,决定把第一排排长陈春林提为支队参谋,当场宣布了这个决定。“就这样。”王汉华道:“各班长回去先通通气,排长留下。”

    第三天傍晚,两个排的队伍,下到山脚外围的公路边,由支队长和指导员、吴青分别领着。参谋陈春林把他们分别部署到无人地带的公路边埋伏下来,并布置了一个班作策应。另外,又通知了北面的友军支队。

    一直到通宵,仍是寂寂无闻。天亮了,只见支队长领了队伍疲惫不堪地回到门户村,“作了一夜无声的演习,”他笑了。

    “已经煮好包米稀饭啦,快吃,快吃,矽马明标、庄玉华和密莎几个人迎上来。

    “小哈利,你现在尝到滋味啦,”蔡杰抚着他的头笑道。小哈利缩缩脖子,咧出两排小白牙。这小鬼挺受指导员的疼爱。昨晚他偷偷跟了去,在公路边睡了个大觉。小孩顽皮地道;“我今晚再去。”

    下午,一阵低沉的鼓声从遥远山间传来,时高时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间这。样的鼓声不常昕到,大部分战士还在一个个草篷下执行严格的睡觉“任务”,鼾声此起彼落,夹杂着喃喃梦呓。驻地前面冷冷清清,只有一、二个哨兵在村前大树下顺着低沉的鼓声向远山望去,觉得有点奇异。太阳还在西北奥浪加波一带峰峦上端,山地的黄昏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降落。这时营地上出现两个姑娘,她们是庄玉华和密莎,正抬起一大木桶开水,搁在营地边上。这是卫生员坚持的一项保健措施,从平原到山地初期,队伍都象菲律宾人那样尽是喝生水,菲人没有喝开水习惯,大概他们的肠胃机能特别强,可能也是生活中养成的习惯,但是华侨容易发生肚痛,加上蚊叮,有的人便患疟疾。庄玉华便订出不准战士喝山水和睡眠必须下帐子这两条规定,并且每天亲自动手把水煮沸,战士们的小蚊帐破了,三个女兵便飞针走线替他们缝补,这使缺食少穿,日益消瘦下去的年青人总算挨过去了,仍然保持体质健康,这个管家姑娘庄玉华既是卫生员又是个炊事能手,因为要适应中国人的习惯,她一身兼二职。另外她还要做群众工作。

    “你昕那不是鼓声?”她搁下开水桶问道。

    马丽亚一手搁在耳边,做成个小风兜似的“麻鲁加入白天在跳舞。”

    “好似对面重重叠叠的山谷传来的,大概猎获什么大野兽。”庄玉华想起队伍今晚要出击日本野兽,把目光由传来鼓声的方向转向西边群峰,看看太阳渐渐向西海岸移去,黄昏快要到来,她说,“走吧,该捉早造饭了。”

    在营房,三班长谢立发似乎听见什么,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伸伸两条大胳膊,揉揉睡肿了的眼睛,看了一下表,这个洗衣工人出身的班长立即吹起哨子:“起床,起床!听见鼓声吗?”

    “什么时候了,夜这么深了,麻鲁加人还跳舞呢?”机枪手柯慈伸伸腰喃喃道,“麻鲁加人最爱跳舞的。”

    “机枪手!算你跳得最出色、学得快呀,”醒来的战士说道。

    “啊,很久不听见鼓声啦,怎么样,三班长,”说这话的战士把身子左右摇摆,口里哼出‘嘭嚓嚓,嘭嚓嚓’,“打完伏击战跳一次吧,我还没学会。”

    谢立发大笑一声,喝道:“你们都在发梦!现在黄昏还没到,你们睡白天觉,头脑发昏!快起来!”

    “什么?不是晚上?”

    王汉华走出篷帐,仔细听听,好象鼓声是从对面山后传来的。塔拉德介绍道,麻鲁加人每逢祭祀或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就要击鼓跳舞。他也听出那鼓声是从对面山蟑里传来的,说是可能有什么大喜庆的事。

    晚上八时半左右,山村的夜,象投进深沉的黑色大海中了,没有灯光的麻鲁加人早已入睡。队伍大半下了山,留守战士在暗无灯光的营房门坪坚持形势问题的学习,哨兵在村前警戒。高华岳不时走出村外,注意着山下有何动静。篷帐里孤灯暗淡,影影绰绰。

    忽然,外面一阵鼓噪,庄福嚷道:“打响啦,开火啦!”

    许庚几个人匆忙走出去,正碰上高华岳从黑夜跑回来:“听,接上火啦!”说后大叫一声:“集合!”往村外走去。

    “听不见,”许庚侧耳静听一会后说。庄福亮起手电扶他往前走去。

    马丽亚听到是有那么点儿声响,嚷起来,紧紧抓住李锦英的胳膊,跟上前去。

    这时村外坡梁那棵大树下,有不少留守战士的黑影子,在朦胧的月色下,看出还有不少麻鲁加人,唧唧哝哝低声细语在谈论。

    “啊,甲沙玛,你们在这儿哪。”加冬老头赶上来嚷道,“有看见小哈利吗?”

    “怎么啦?”马丽亚急急往前问道。

    “他睡了一忽儿就溜了,屋里连他的叔父也不见啦。”老人边走边道。

    “那坡梁上不是聚了许多人!”

    他们一齐来到坡梁上哨兵了望的地方,在这儿,山下的枪声听得更清楚了,就象散了串的鞭炮在紫蓝夜色的远山脚那边响起来。

    “哈利、哈利!”头人走到人丛中喊了几声,又喊了加浸的名字,旁的人都把两眼紧紧盯住远山脚,两耳在听山脚的枪声。

    “准是溜到下面去啦!罗罗!”马丽亚兴冲冲道。

    “又跟队伍去了。”

    “怕什么?”

    “还小呢。”

    “有他叔父在一块嘛!”

    突然,山下传来一阵不象鞭炮的沉重的密集枪声。那是重机枪在吼叫。

    “怎么不见火光?”

    忽然往巴丹半岛去的那边山脚枪声大作,还有爆炸声,接着北面,从奥浪加波那边,也传来了枪声,几道闪光在山崖下亮了亮,反映出瞬息即逝的白光,接着传来低沉的隆隆声,又听到几处枪声互相交织。这时隐隐听见北面响起隆隆的军车声,好似在高速行车,忽而枪声、爆炸声掉转了方向,声音渐渐弱下来,山脚那边轰隆轰隆几响,象电光那样亮了几下,接着一片隐隐约约有点白茫茫的光把远山的一角映衬出了模糊的形影。

    枪声终于停息了,往北疾驶的军车声渐渐远去了。山坡上的人一阵低声欢呼。

    “准是打着了什么,你们看那燃烧着的扛了把铁铲,头上戴了顶过大的日本军帽,他叔父加浸掮了一大圈电线,几个麻鲁加人手里拿着从被打死的日寇身上剥下来的军农,几双黄牛皮靴,战士们缴了一批日本式三八步枪,还有一批物资,、欢腾起来的午夜山村,迅速燃起几堆篝火,几个女队员和一群麻鲁加妇女忙着拿出喝的水,捧出烤红薯。

    原来真的打了一场胜利的伏击战,五个日寇归了天,烧去两辆军车,三支队也炸毁一辆军车,消灭了几个日寇,六支队也参加了战斗,三个支队散布在一条公路上,三个支队配合作战,北面的六支队过早地开了火,.使后来的几部军车听见枪声,又是茫茫黑夜,不知底细,半路上退了回去,溜了。这次打的是一小队日军工程兵车队,大约有一个排日军护送,车上装满电线、水泥等物。机枪手柯慈在参谋陈春林指挥下,沉住气,临近军车时才一串子弹开过去,把车轮胎打坏了,军车不能走动,再几阵扫射,杀死二个敌人;三班长谢立发的八响卡伦打死一个敌兵,伤的不明其数,因为被击中的军车上的日兵都赶快跑到没被击中的军车上,一边抵抗,一边逃走了。

    蔡杰把几顶日本钢盔在篝火边亮了亮,又拿了一把日本式短军刀给小哈利,对大家说这几顶日本钢盔和几套黄狗皮军衣,用得着,又叫吴青把缴来的一批肉罐头和高丽干菜送一部分给麻鲁加人。

    “这是咱们在西部公路上第一次伏击战,会使奥朗加波和巴丹半岛的骄傲敌人小小地吃了一谅。”许庚对新提拔的参谋陈春林道,“咱们没有伤亡,这是好事,只是子弹消耗得多了些。要敢于近距离射击。现在子弹多了,每个人都想试它几枪,对吗?也好,这是队伍全副武装后的一次实战。”

    翌日早上还不到八时,支队两个战士从山梁上横走过来,送来巴鲁查写的一封英文信。

    那菲战士叉开两个指头形成v字高高举起:“胜利!好消息!”

    在场的人都振奋得很,肯定有大好事发生了。

    许庚把信展开,当众念道:老伙计——亲爱的维森特,许:  .

    真是马到功成哟!你们昨天有听见对面山间的鼓声吗?安东尼投过来了。前天早上他带了几个人来到我们营地,说他的人议论了一个晚上,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他说我们那天到他们的山头去,见到老队长这么大岁数,还挺身而出救国救民,你们这些外国人还决心把鲜血流在我们土地上(是指你),当然也提到了我这个假日本鬼子,还有使他们难于置信的是那位中国妇女(指霍斯特·李的大妹子),竟然不避艰险敢于上到他们这个土匪山头去,而且泰然自若,热情友好,使他们十分惊奇。他称赞我们的人都能舍死忘生,这不能不敲开他们紧闩着的心灵之门。

    老伙计,这当然对他们有所影响,但我看来,主要是平原上的新形势,福克军的发展。他们都是平原上的人,终归要回到平原去,不能不考虑他们今后的生存问题。我们和你们华侨支队当然接受了他的抉择,表示热忱欢迎。安东尼当即把自己的枪包括随同来的五人的武器留下,作为信质。

    昨天他们对村民宣布了参加我们三支队,抹去了这个不光彩的土匪称号,并按我们的劝告把抢来的物资分给了麻鲁加人,退回了所有兽皮,作了道歉和保证,拉了队伍投奔到我们的驻地。村里的麻鲁加人欢天喜地擂鼓起舞,欢送他们。

    三支队把他们收编了,其中有四人不愿参加,要求回平原农村去,我和卡拉申老汉写了路条、证明并发给路费,要他们保守支队在山上驻地秘密,让他们回去。我们又建议把安东尼安排为支队副队长,待福克司令部正式委任后即行宣布。事情就这么顺利解决了。

    还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昨晚他们的人就参加了伏击战,安东尼很勇敢,领了他的人直向军车冲击,用手榴弹炸毁了一辆日寇军车。

    雨季在即,各支队准备下山了,日内我们还会有联系。

    你们的战友 巴鲁查

    刚打一次仗,又接到这封不平常的信,华支整个队伍简直疯了,快乐得要闹翻了天。

    不论男女老少的麻鲁加人都手舞足蹈,如醉如狂,把一切都搁在脑后,簇拥道村场上来,他们来不及待到夜晚,门户村击起鼓,一个跳得更加起劲的麻鲁加入群舞又开始了,所有的人都参加了这个欢庆会。

    “好呀,真棒呀!”华支战士看见机枪手柯兹跳得很美、很灵活,对他不断喝采。

    一群战士盯了盯马丽亚、密莎几个女的。欢声大赞道:“她们跳得真美呀,又有点特别样儿,好象加了些什么动作到麻鲁加舞里去了。”

    “你们嚎什么?”

    “说你们跳得美。”吴青道。

    “哟,这算什么?”马丽亚使劲地跳着,摆动两手,“你的手别举得那么高。”她在辅导身旁跳着的罗柏特。

    许庚正和支队长、蔡杰、陈参谋议论什么,在人群中望来望去。

    “头人到哪儿击了?这么高兴的场面竟不见他。”

    “听说他早上带人下去替我们运粮食。”

    正说话间,人群让开一条路,几个麻鲁加人托着用树皮裹的长长的几捆东西进来。

    “罗罗,你们上哪儿去啦!”

    加冬老头挥挥手,叫人把东西放下,他自己往身上抹了抹,又擦擦两手,神态有点陌生,象初见面那样,忽然郑重其事,一手拉住许庚,一手拉住支队长,变得很激动,又不敢拥抱,嘴里叽呱欢呼,指指地上的东西。

    “全拿出来啦!”老人痛快地嚷道,他弯下瘦骨嶙峋的光身子,蹲下去跟几个麻鲁加人迅速揭开那用树皮包着的东西,又很小心地摆弄着,象捉住一窝小山雀怕飞了去的样子。

    “什么宝贝啊!”支队长问道。

    几个麻鲁加人解开捆绑着的野藤。

    “嗬、嗬,又是两挺手提机枪啊!”

    “我的老天爷,大宝贝、大宝贝!”战士们拥上来,齐声欢叫。

    “哈啊!我担心的那件事,没有啦,再也不害怕啦!”头人喜得象小孩似的,干瘦的脸庞上几条深沟似的皱纹在抽搐,他太激动了:“土匪!不,不,那班人,变成好人啦,走上正路啦!感谢!感谢!”

    麻鲁加人摆起头哈哈大笑,妇女们也笑开了。

    支队战士为头人献出了他们埋藏的最后两挺机枪,一再鼓掌表示感谢。战士们高高抬起这两挺新来“报到”的家伙舞了起来,鼓声敲得很响,村场上的欢腾声引起了四周山鸣谷应。

    两天后,队伍把全村打扫干净,整装待发了。指导员和一批战士向老人一再提出把小哈利带走,因为那小孩多次哀求要跟队伍走,加冬老人怎么也不答应,他将手按在胸口:“不行哪,不行哪。你们太好了,太疼爱他了,你们太赏光了。可是,我们是麻鲁加人,我们不能离开这些山地,祖祖辈辈不能离开,谢谢,请原谅。”

    装备充足的队伍出发了,唱起《我们在大青山上》那支十分动人的歌曲,一唱到“兵强马又壮”那句,气魄更雄壮了,加冬携了眼里淌泪的小孙儿,全村麻鲁加人排着队给队伍送行。

    天上乌云笼罩,大雨季即将来到。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穷凶极恶的希特勒军队已经突破苏军防线一处,开始进入了斯大林格勒一个街区,十分酷烈的巷战正在进行着。

    队伍下山了。

    “啊,别了,大青山!”

    “再见吧,未来的人间瑶池——巴斯布尔!”

    战士们一边下山,一边眷恋地向门户村回首,只见那头人领着大批村民,还站在坡梁上,摇动小树枝,遥遥招手。

    “真的别了,美丽雄伟的大青山!”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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