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带走花白凤,到底是为什么?”
这就是明月心的第二个问题,
她将自己逃生的希望放走,
只是为了这一句为什么。
“花白凤本就是我罗刹门的公主,迎接公主回家,也谈得上目的?”
“可你们为什么偏偏定在此时带走她?”
“那是因为,她以献魂令换取了二十年时间,今年七月二十,正是献魂令到期之日,公主必须按约定,将她与她骨肉的灵魂,奉献给罗刹大神。”
明月心得到了她的答案。
魔教公主与武林盟主的姻缘,
本就是被全武林所不容,
想必魔教早就想带回花白凤了,
那个所谓献魂令无非就是魔教内部一种誓言罢了。
花白凤用这个誓言,
换取了二十年时光,
用来训练傅红雪,
为杨常风报仇的时光。
只是明月心对这个回答,
还有一处不懂。
铜驼低笑道:
“你面有疑虑之色,难道老驼子有话说得你不懂?”
明月心对这铜驼的观察能力暗暗心惊,
但她面上依然不露声色:
“你说,将灵魂奉献给罗刹大神,又是什么意思?”
铜驼笑得更响了:
“难道你不知道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
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冰寒,
从明月心脊椎冒起,
直冲她的头皮。
即使生死符都没有给过她这种感觉。
铜驼摘下他身上的十二枚铜钱镖,
轻轻捏在手中把玩着,
他那一脸的铜钱背后是有恃无恐的信心。
仿佛他已经将明月心这只孙悟空压在了五行山之下。
苍老的声音犹如一个诅咒,
恶毒的咒语就像一条毒藤,
渐渐爬上明月心的手脚,
明月心发现自己被缠得无法动弹,
每一条毒藤都在将毒液注入她的血肉中。
这种感觉是她这些年从未经历过的。
“妙风,看来,你五岁之前的记忆,被清理得很干净啊……”
诅咒随着这句话画上了休止符,
明月心开始后悔,
刚才的决定或许是错的。
所以她马上就选择了正确的决定。
明月心的衣摆飘动了一下,
只是轻轻飘动了一下。
然后那块巨石上,
只余下数只彩蝶,
飘然翩翩。
铜驼运起内力,
向着明月心离开的方向吼道:
“若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三天后,老驼子就在这里回答你第三个问题!哈哈哈哈——”
他吼完转身便走,
一小步一小步那样地走。
他的陀背是那么深,
看上去都似乎要断了,
但是无数人的生命断送在他的手里,
他的腰还是没有断。
他的脚步又慢又那块,
但他依然已经走出了很远,
远到已经看见了其他人影。
他已经看到了谭睿雪。
她背后的龙泉宝剑,
在夕阳下闪出的光芒更加绚丽。
然后铜驼看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织衣的瘦长男子,
他脸上的皱纹已经不少,
但他的笑容居然还有一种年轻的感觉。
“老李,来啦。”
铜驼很熟稔地打招呼。
那个黑衣男子点了点头,
他的笑容很讨好,
但他却没有说话。
谭睿雪板着脸,
她看向这个令人不舒服的黑衣男子:
“桃花使者,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行动要延后三天了么?”
黑衣男子拈住自己的一缕头发,
他居然把这缕头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然后他才开口,
他的声音很柔和,
却不像公子羽那种温厚,
更多的是一种阴柔:
“并蒂花才开了一朵,怎么可以急着采摘呢?”
谭睿雪迟疑道:
“你的意思是……”
铜驼却已点头道:
“没错,两颗种子如今都应该成熟了,还要一并带回才好。”
谭睿雪愤愤道:
“那请问长老,睿雪与傅红雪的决斗,是否照常进行?”
铜驼和那个叫老李的黑衣人齐齐发笑,
一个阴柔、一个沙哑的笑声融合在一起,
让谭睿雪听得只想抬腿就走。
但是她不能走。
在场的三个人中,
也许论起武功,
她手持龙泉剑便不会输给任何一人,
但论起职位来,
她却是最低的。
那阵令谭睿雪恶心的笑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个叫老李的黑衣人先开口道:
“龙泉使者与傅红雪的一战,我们自然是不会打扰的。”
铜驼接着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花白凤就先留在我这里。”
谭睿雪的回答很干脆:
“不行。”
铜驼没有问为什么,
但透过铜钱的钱眼,
谭睿雪可以看到质疑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如果再有任何失礼之处,
恐怕以后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教主的指令是,寸步不离地带着花白凤,把她带回总坛。铜驼长老,你要我交出她来,是要睿雪抗命么?”
她的措辞并无任何顶撞的语气,
但她的眼神告诉两人,
这件事龙泉剑使一步不让。
这种无形的谈话持续了一会儿,
最后那个老李咳嗽了一声道:
“既然如此,龙泉使者就自己小心了,我们只是好心,希望你不要因为花白凤而分心,输在傅红雪手上,滋味儿可不好受啊。”
谭睿雪连正眼都没看他:
“多谢桃花使者提醒。”
她回过头对着铜驼质问道:
“长老,傅红雪要带走花白凤,违抗了教主圣灵,自然理应除去。可是其余人等,都不足为虑,为何长老要纠缠一个明月心不放呢?难道你真的要收一个儿媳妇儿?”
铜驼听了这话,嘿嘿一笑:
“鹏儿的眼光,着实像我,这样的女娃,若是真的能做儿媳妇儿,倒也不是一桩美事。”
他忽然与老李对视一眼,
语气中突然带上可怖的阴寒:
“只是,恐怕我老驼子没这个福气了。”
老李阴测测笑道:
“陀翁失媳,焉知非福啊?”
两人似乎有了一种心照不宣,
再次同声大笑。
谭睿雪转身便走。
……
有人走就有人来。
世事玄妙,
本就不是人可以去揣测的。
比如来人的身份,
便绝不那么容易被猜到。
谭睿雪走后,
另有人一袭白衣,
缓缓向铜驼与老李走来。
见到这个白衣人,
铜驼和老李笑得更高兴了。
老李笑道:
“玉面神医,你来了?”
齐一心板着脸点了点头,
他连话都不愿讲。
铜驼问道:
“你那个宝贝的女娃娃呢?”
“她在和傅红雪讲话。”
……
周婷没有在讲话,
她在笑。
只是她的笑跟高兴绝对扯不上任何关系。
若一个人被至亲之人所欺骗,
她一定会哭。
若一个人,她爱的人却不爱她,
她必然会哭。
若一个人,同时遇到两件事,
那她就不得不笑了。
周婷现在就是这种笑。
她的四周,
是林立怪石。
她的面前,
是黑衣红雪。
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
可以再次见到傅红雪与明月心。
可真正见到明月心时,
她已怨恨老天,
为什么让她们姐妹再次相逢。
此时再见到傅红雪,
她连怨恨的力气都没了。
“你没事了?”
“我没事了。”
“你们成亲了。”
“会成亲的。”
“……”
“在这之前,我们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为什么?”
如果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索要祝福,
通常只能得到一句“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
恐怕是天下最难回答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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