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的鼻子里流出鲜血，
他心口的堵塞感越发严重，
连呼吸都会出血。
疼痛使他浑身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只有那只我刀的左手却依然稳定。
“你不认识我？”
傅红雪一开口，
他的鼻血立即流进了嘴里，
血染红了他的牙齿，
但他并不在意，
他只在意她的回答。
傅红雪的身影，
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明月心眼中。
她的眼已如一池血。
她的脖子歪了一下，
似是在回忆。
可明月心已控制不住她的手脚，
即使连记忆，
她也控制不住了。
“我不认识你。”
明月心的表情绝没有玩笑的意思，
所以傅红雪的脸色更苍白，
所以这让他的血看起来更红了。
傅红雪的声音忽然失控：
“再想一想！你一定记得傅红雪！我是傅红雪！”
明月心的脖子又歪了一下，
她的表情再次变得迷茫。
铜驼的轻笑打断了她的迷茫：
“杀了他。”
明月心不见了，
一道人影划破每个人的眼球。
谭睿雪尖声道：
“快退！”
明月心的一抓，
绝世神兵龙泉剑挡不了。
傅红雪的刀呢？
如今重伤在身的傅红雪，
还能不能拔出他的刀？
刀已经拔出，
很少有人见傅红雪拔刀，
或者说很少有活人见过。
谭睿雪是为数不多见过傅红雪刀的人。
可今天傅红雪的刀，
与以往不同。
明月心站在傅红雪面前，
俯视着他。
傅红雪已仰躺在地上，
他是笔直倒下的。
明月心呢？
她就在傅红雪面前，
她的单掌依然停在半空，
那是傅红雪是用双手才挡住的一掌。
那把黑色的刀横在傅红雪胸前，
他胸口和左掌已被刀锋割开。
即使谭睿雪用单手抵挡都会重伤，
傅红雪自然要用双手顶刀。
血液濡湿了黑色的衣襟和袖口，
让黑色更浓了。
可傅红雪的手依然有力。
谭睿雪已做不得声，
不止是因为傅红雪挡住了那一掌，
更因为她看清了傅红雪的出刀。
那是一招逆刀。
刀背向着明月心的双掌，
却把刀锋对着自己。
罗刹乃是佛门中的恶鬼转世，
人若凶恶，
她便比人凶恶一倍，
你的杀气若有十成，
她便能还你二十成。
谭睿雪的剑气天下无双，
所以她的右手已重伤。
傅红雪那刀却不是杀人的一刀，
所以他只是被推倒在地而已。
他的内伤甚至没有加重一分。
明月心的脖子还是微微侧向一旁，
她记不得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她也忽然忘记了怎么杀人。
铜驼没有出声催促，
她也没有动。
李承傲走到铜驼身边道：
“大王，看来，这毗蓝婆似乎……”
他的嘴马上闭上了。
无论谁，
只要他看到两枚铜钱的钱眼里露出凶光，
他都会闭嘴。
他似乎已经不满，
他是一个王者，
至少曾经是，
而且以后也会是。
他不允许自己重返王座的第一天，
他最得意的作品忤逆自己。
手腕重重一震，
一枚铜钱已经嵌入了明月心的后背。
她纵使有着罗刹之体，
毕竟还是由血肉组成。
“本王等急了。”
他不咸不淡地说道，
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发过火。
明月心的眼中泛起浓郁的血光。
她背后嵌着一枚铜钱，
她没有叫，
没有取出，
甚至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只是她的眼睛更红了。
傅红雪的眼睛也红了，
他几乎想哭。
他爬不起身，
即使他握刀的手依然稳定，
但是他其他地方已彻底失去了力气。
自从练习了卍字刀法后，
那种抽搐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
可现在他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甚至连内脏都加入了这疯狂的抖动。
他开始呕吐。
白色的水沫，
不住地溢出傅红雪的嘴角，
他的眼神涣散，
但依然倒映着明月心的长发飘散。
这里并没有风。
明月心的长发，
是被她的内劲鼓荡而无风自动。
她不可能违抗主人的命令，
所有的罗刹女，
都是主人的奴仆，
他说，
她做。
有人要傅红雪死，
她的铁掌便出手，
直到整只手掌，
都能感受到温热血液的包围。
另一个人的血。
“啊————”
傅红雪在发病的时候，
是叫不出声的，
可是现在他叫了，
叫声很模糊。
傅红雪在发病的时候，
眼睛是不会流泪的，
可现在他的两只眼睛都禁不住流出泪水，
泪水很烫。
因为明月心终于还是出手了，
因为她整只手都已深深陷入对方血肉之中，
直没入手腕。
她或许已经拧碎了她的心脏。
花白凤的心脏。
傅红雪伸不出手来，
他的目光透过泪水，
很清楚地看着花白凤的身体慢慢软倒在地上，
但是他就是没有力气伸手去扶一把。
三天的约定，
带回母亲的承诺，
二十年的记忆，
沉没在一片浓郁的血腥气中。
花白凤也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她就连回头看傅红雪的力量都已经失去了。
她只能看着明月心，
她的眼睛里，
倒映着明月心的血光，
倒映着她飘动的长发。
然后她慢慢拔出明月心的手，
从自己的胸口。
明月心没有反抗，
仍由花白凤一寸一寸拔出自己的手，
她有些茫然的眼神，
打量着花白凤遭受痛苦摧残的表情。
花白凤握住了她的手，
充满血肉的手。
如今她的手已是那么冰冷，
自己的热血，
能温暖她多久呢？
但只是一瞬间，
母亲的心愿也已了。
花白凤的身体重重倒在了傅红雪面前。
明月心被她拉得跪了下来，
她始终紧紧握着明月心的手。
三只手沾满鲜血，
血仍未冷。
明月心空着的左手忽然动了，
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她左手在颤抖，
似乎已经脱离了明月心的控制。
那只颤抖的左手，
按在了花白凤的额头上，
然后颤颤巍巍地合上了她的双眼。
明月心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我会做这个动作？
她找不到答案，
她回过头，
希望主人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可她的主人已无法给出答案了。
明月心又见到了一个身影，
她黑发红衣，
她手腕上系着两条红丝带。
那个身影，
在她的眼中跳跃起一种另类的红色，
与血光完全不同的红色。
火！
铜驼的脊椎弯了下来，
他的躯体已渐渐分辨不出人形，
一身的铜钱也早已化成烂铜胚子。
李承傲的脸色变得比傅红雪更白，
想象到铜驼此时惊慌而扭曲的脸，
他几乎要忍不住呕吐。
周婷却在哭，
她从来没想过，
自己有朝一日，
会用红花烈焰手如此残忍地杀死一个人。
但她无法停止自己掌中冒出的烈火，
她只想把眼前这个驼子烧成一片黑骨，
她甚至希望这掌中的火焰突然反过来，
蹿上自己的身体，
烧干净她一身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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